易水诀别红山飞雪残阳如血,斜挂在西天,余晖洒在迤逦而去的易水上,如同血染的彩带。群山如铁,静默无语,而山的轮廓被夕阳锤炼的殷红如火,反射一出刺眼的光芒,令人不敢对视。一带寒林笼在山的-阴-影中,像一首哀怨的曲子,从眼前蜿蜒到遥远的暮色*中。一群白衣人在易水边缓慢移动,神情肃穆,面露戚容,像送行,又像是诀别。看着送行的人们,荆轲面色*平静,他不想说什幺,也用不着说什幺,他是一个“士”,他有胆识,有智谋,但他无法决定自己的行动。“士为知己者死”,太子丹是不是知己,他不敢确定,这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他是个“士”,他要用自己的行动担起“士”的名声。看着这群神情肃穆的人们,荆轲反而心静如水,最初的一丝恐惧现在反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当初他之所以恐惧,是因为他想很好地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伟业,虽然可能会因此而失去性*命,却是一个可以名垂千古的绝佳机会,因此他做了周密的布置,想好了每一个行动细节。他渴望成功,因为他有成功的机会,为此他兴奋,他恐惧。即将面对无比强大的对手令他恐惧,如果不能成功,将叫他遗憾终生,对此,更加叫他恐惧不已。在兴奋和恐惧中,他静等一个人的到来,这个人一到,他们就可以去成就一桩惊天动地的大的事了,如想成就大事,就必须耐心等待。可是太子丹却等不下去了,他不但失去了等待的耐心,还对荆轲的静静等待提出了质疑。荆轲无奈上路,他也必须上路,他的皮囊里还有一个人的头颅,为这次行动而甘愿献出的人头。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却没有卧薪尝胆的耐心,成功与否,只能看运气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荆轲慨然一叹,默然无语。慨然赴死与欣然赴宴,对荆轲而言已无太大的区别,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做一件事情,心情复杂的反而是一些与之相关的人。看看太子丹那焦虑的眼神和左右们悲从心来的表情,全没有荆轲的坦然与从容。荆轲无暇顾及这许多,利箭在弦容不得丝毫的犹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也许就是“士”的宿命。荆轲停住脚步,转身站住,那双明净目光缓缓扫过如同被鲜血漂染过的群山,穿过山顶射一向那燃一烧着烈焰的天空,然后停留在奔涌不息的易水河上,深情的,久久注视着。那明亮的眸光变得柔和了,像一个即将远行游子面对慈爱的母亲,即将奔赴天涯的丈夫面对无语凝咽的妻子。轻轻的一声叹息,有-阴-霾漫上双眼,似乎,有泪水打湿了衣襟。停息了片刻,对着太子丹等众人深深一揖,他要告别上路了。人群中一阵低沉的骚动,那群一直沉默的人像是被飓风掠过的蒿草,一下子矮了半截,低下头,不敢与荆轲的目光对视。不知是不忍看到一个即将赴死的人那平静的目光,还是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寄托了他们全部梦想的人的眼里流露出哪怕是一丝的慌乱和惊恐。他们在低声祷告,就像面对万能的菩萨。不知人们在说什幺,那种低沉的近乎绝望的声音,又像是从送葬人群中荡出一片哀鸣,在易水两岸久久低廻。挂在天边的夕阳在哀鸣中颤一抖了一下,完全沉没在山的那一边,易水两岸顿时暗了下来,无边的黑暗迅速聚集过来,送行和被送的人一下子被黑暗隔开。身着白袍的送行的人们,在夜色*的笼罩下像是一一团一团一飘忽不定的影子,绰绰约约,迷迷茫茫。荆轲挺拔的身姿却越发清晰高大,夜风撩一起了他飘飘的裙摆,像一面张扬的旗帜。他登上车,向着苍茫的夜色*出发了。在他的身后,响起了高渐离那低沉哀怨的击筑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高一亢苍凉的吟唱从苍茫的夜色*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