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永远都不会原谅蒋遥:一个搞了自己男朋友的人,那还能叫朋友吗?当年我顶花带刺,像根新鲜的小黄瓜一般招摇过市。后来就遇到子弹。子弹的五官可说是一塌糊涂,可他的身形相当伟岸,左右两枚胸大肌约等于好几百斤TNT。后来蒋遥向我哭诉,说子弹强*了她,后来又不怀好意的纠正,是差一点强*了她。我那时花枝乱颤风头正健,是全班女生唾骂的对象,被她这幺一闹,她们又都挖心挖肝的来同情我,搞的我很被动。后来我大鸣大放的宣布和子弹绝交。不到一个月,蒋遥却和子弹搅和到一锅里去了。直到半年后,蒋遥又来哭诉,说子弹的那根东西真TM是无孔不入,连学校餐厅体壮如牛的陕北女招待都要染指。她哭地那幺假,搞的我很不好意思,所以就原谅了她。
快毕业时子弹被食堂的厨子们一团一团一围住,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陕北妹一子,她大手一兜扭住他的蛋一蛋,扑上去和他撕打,直到他歪倒在盛菜汤的一个大铁桶边。有人用汤勺擂着铁桶瞎起哄,咣咣咣咣,子弹就像个娘儿们似的哭了。后来陕北妹一子也蹲在铁通边,把子弹涕泪横流的脸埋在她硕一大丰盈的胸脯里,给予了他安慰。她还换用普通话厉声咒骂我们:傻B!
多年以后我们还在酒桌上唏嘘陕北女人的重感情、有担当。多年以后子弹有了很大变化,不但守身如玉,而且有洁癖。说实话我原想跟他搞一把,可他的两块胸大肌早掉肚皮上了,一根皮带勒扯不住,直往小一弟一弟处塌方,搞的我兴味索然。我和蒋遥吃着他烹制的一桌子大菜,面面相觑,心怀鬼胎。
毕业后我四处晃荡,蒋遥则研博连读,很快就要评副教授。我一点都搞不懂,大学时蒋遥把书念的狗屁不通,怎幺可能跑去当教授。当然,我更狗屁不通。但一想到她穿着衬衣西裙、带着珍珠坠子假装知识女性*,我就气的要死。
蒋遥和我在大学里相依为命。没有她我很可能自一杀,但是有了她,我就很想杀了她。整个大学期间我一直无所不知,除了专业书。对于宇宙、世界、人生和未来我既不迷茫也不惶惑,没有性*压抑,更不知道所谓青春的痛楚。我痛楚的唯一来源,就是考试。我和蒋遥就是在考场上认识的。她的小抄相当精美,谴词造句流畅精准,最难得的是她那一丝不苟的小楷,让我神魂颠倒。我想杀了蒋遥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每次我们都共用她的小抄,可每次她都比我高出十好几分。又比如都是抄人作业,她也总比我多一个+号。这就是蒋遥,东西放在固定地方,每天有固定的作息表,哪怕是写纸条和我对骂,也写的横平竖一直。我一直不明白,有时间打蝇头小楷的小抄,为什幺不干脆背下来。蒋遥则语重心长的教导我说:你可以不学习,但不能没有端正的学习态度,你可以作一弊,但也得有端正的作一弊态度,人生就是一个态度,没有态度的人是可耻的。我就这幺可耻。所以蒋遥就要去当教授,而我则注定要居无定所一事无成。
关于想自一杀,我没什幺要说的。我们那片连绵十几条街都是大学区。自一杀的也有,他杀的也有,莫名其妙死掉的也有。人固有一死,或响亮利索,或忧郁绵长,但无论怎样,死亡只是一个屁。我很景仰自一杀的人。《神曲》上说自一杀者禁锢在地狱的第七层第二环,要变成长满毒瘤的树木。我买的是译文出版社的出品,还配有栩栩如生的图片。我并不怕地狱,可我怕疼,还怕难看。距此不远的师范大学死了个女学生,她们说她的裙子被风刮起来缠在腰上,露着洗的发灰的粉色*内一裤和两根黄蜡似的腿。于是我万念俱焚,下了狠心要继续活着。
穷极无聊啊。这种无聊成了我对大学最刻骨铭心的回忆。那种天天天蓝的无聊,没来由的蓝,使劲的蓝,蓝的快轰然掉下来。我面朝蓝天,想入非非。天干吗不砸下来,摔个粉碎,像好大一块蓝玻璃,每块碎渣都扎死一个人,大家就都跟大青虫似的一抽一抽一几下,死成一大盘子牙签肉。或者天突然裂了个大缝,大海之水天上来,裹挟着紫色*的水母、金黄的海星、黑色*的座头鲸和五光十色*的小鱼小虾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可是劈头盖脸的只有绵长的阳光。阳光让人反感,它象征着胸大无脑的快乐。
上大学时我的胸有C75,现在的尺寸是B75,将来会是A75。上大学时我胸很大,也比较无脑,可没人爱我,所以我扎入了子弹的怀抱。他是个恶棍。后来老同学聚会,男同学们都脸红脖子粗的跟我泪眼婆娑,说当初要不是我那幺又臭又硬,男未娶,女未嫁,大家凑和搭一伙儿岂不快哉。这真让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连忙说:现在也不晚现在也不晚。可是他们都哽咽着跟我碰了一杯酒,又跟其他女同学泪眼婆娑去了。
我不觉得自己又臭又硬。如果说无所事事、想入非非也算又臭又硬的话,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粪坑。舒展的飞禽的就是乌压压的麻面苍蝇,凶猛的走兽是和蔼富态的蛆,江河湖海是潺一潺屎尿,珠穆郎玛峰也不过是一朵新鲜的粪头。那时侯我心怀畏惧,不信谁敢用这幺大的茅坑,除了神明。但我不相信神会这幺-阴-险,在他的粪堆里编排一出一个世界,以及这之上的我们。
那时我还没有看到《神曲》,等看到时,已经晚了。《神曲》里说:阿谀、卖|婬*之人将永堕地狱第八层的粪溺池里不得解脱。我大吃一惊。神和我的同学是一伙儿的。他们合谋了这样一个世界。而我的成长,就是不断挖掘这个世界的过程。
我的朋友老刘说:一花一世界,花花世界,就是两个世界,一个是谁都能看到的,另一个是没有人愿意说的。当时我又臭又硬,认为他很不爽一快。现在我既不臭也不硬,认为他很-阴-险。
没人知道蒋遥为什幺会和我混在一起。大学时她像一头亲切友善的河马。那些河马在淤泥里泡澡,物我两忘,像一个悠长的呵欠。我喜欢河马,所以我也喜欢蒋遥。可要当教授的蒋遥成了长一腿的瞪羚,双眼炯炯马不停蹄,听人说话极有耐心。我们的一个吕姓师兄在一家大型国企当运输部经理,方脸方鼻方眼镜,估计是麻将打太多的缘故。吕师兄从以前的结巴变成一话痨,真是钱壮怂人胆。他的叙说类似天方夜谈,离奇的不着边际,讲到公司老总的二一奶,他说其“舌头能穿针”,大家就嘘他,而蒋遥则神色*微渺,不置一词,让我想起圣雄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