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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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血路
2017-04-25 16:50:21 /故事大全

爱的血路

李乐学着

那天早晨,凯娃子扛着锄头从家里倒塌的院墙缺口出去,打算锄自家自留地里的谷子。

他抗着锄头,走到村子街路的十字口,碰见钟家村的钟大队长钟成蹴在街路一边的碾盘上一抽一旱烟。

凯娃子心头不由颤一抖了一下,躲是躲不过去了,何况大队长那只斜眼的余光已经扫了他一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大队长跟前,故作热情地打招呼:“大队长二大爷您吃着哩?”大队长排行老二,按辈分是凯娃子的爷爷辈,所以凯娃子称呼大队长为二大爷。大队长抬起头,以居高临下的口吻骂骂叽叽地说:“你狗日的还知道回来哩?你狗日的都跑到伊犁河了,你怎幺不去投降苏联修正主义!”“那敢,那敢!”凯娃子低声下气地说,“我在伊犁河边兵一团一农场劳动了半年,也就是支援了一下边疆建设,这不就回来了幺。”

“回来了就好幺,”长得肥头大耳小眼球的大队长得意地说,“孙猴子能耐再大,也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你狗日地安心生产队劳动吧!”

凯娃子诺诺着,低眉顺眼从大队长跟前过去,上谷子地里锄草去了。

大清早就挨了大队长一顿骂,凯娃子的心情顿时晦暗得就像村子对面云遮雾绕的黄梅山。从新疆回到家乡一月来,他不知挨了大队长多少骂。大队长每次恶毒的咒骂,都离不开一个话题,就是你狗日的腿再快,你怎幺没有跑到苏修你干大那里去?陕西人把爸爸叫大,干大就是干爸的意思。在大队长眼里,凯娃子简直成了苏修的干儿子——一个地地道道的阶级敌人。

凯娃子的姐夫在新疆部队转业后分配到新疆兵一团一工作,在正开荒组建的拜什墩农场当连长。新组建的农场特别艰苦,又需要大批劳动力,根据中央对兵一团一的特殊政策,可以安排一团一场职工的内地亲属在农场就业,以增加劳动力。半年前,凯娃子通过姐夫介绍,告别了七旬老母去了拜什墩农场,当了一名兵一团一农场农工。凯娃子刚刚工作了小半年,家乡贾村公社一道公函追着屁***就来了。公函称:钟凯在社教运动中被定为坏分子,要求拜什墩农场把钟凯遣返回乡。

人生的满腔希望顿时化作无限沮丧,凯娃子被兵一团一农场除名后,灰溜溜的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钟家村。这才知道在他外出的几个月里,社教工作队以他私自去新疆兵一团一找工作为由,把他定为破坏农业学大寨的坏分子。凯娃子从此成为被专一政的对象,和地富反坏右分子一起,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钟家村原有27个地富反坏右分子,现在加上最年轻的坏分子凯娃子共28个。24岁的凯娃子尽管家庭是中农成分,按一党一的农村政策中农是一团一结的对象。就因为到兵一团一农场找工作,居然从一团一结对象跌落进专一政对象阶级敌人坏分子的深渊,从此失去做人的自一由和尊严。

为了摘调头上的紧箍咒,获得尊严和自一由,凯娃子一遍一遍找生产大队,耐心地向大队长陈述自己的冤情。大队长说,“你的坏分子帽子是公社搞的,大队无权解决。”你去找公社,公社回答是“社教”工作组定的,公社无权改变。

钟家村大队“社教”运动已经结束,“社教”工作组已经撤销,“社教”工作队成员烟消云散。凯娃子只好去县里上诉,请求县zheng府给他摘了这顶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坏分子”帽子。县zheng府办公室一位领导模样的人告诉他:“你的帽子是公社定的,你还是找公社落实政策。凯娃子请这位县zheng府干部给公社打个电话,这位挺面善的干部说:“你回吧,我后头就把电话打到公社!”

于是,凯娃子又回到公社落实政策。刚踏进公社大门,凯娃子就被几个民兵摁到在地,一根新麻绳把凯娃子五花大绑,吊到公社后院宰猪的架子上一顿毒打,直打得凯娃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喊爹叫娘;直打得凯娃子承诺不再上诉,老老实实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我们在讲无产阶级专一政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理解和实践无产阶级专一政的

凯娃子扶着墙步履艰难的走出公社大门,碰见钟家村大队到公社拉化肥的拖拉机,拖拉机手让凯娃子趴在化肥车上把他拉回村子。凯娃子的七十岁老娘见儿子被打成这般模样,老泪纵横呜呜咽咽求儿子再不要上诉了。凯娃子有气无力地给老娘说:“咱再不上诉了,再不上诉了,咱就当个坏分子算了!”

凯娃子的屁***被打得血肉模糊化了脓,老娘搀扶着儿子到大队卫生所上药。卫生所年轻而美丽的赤脚医生赵改花连连叹气说:“怎幺把人打成这样?”赵改花忙活了一阵子,才把凯娃子一臀一部的烂肉清理掉,上了药。告诉凯娃子老娘:“明天你们就不要来了,我上你家里给凯娃子换药”。

凯娃子与赵改花不但是邻居,还是中学要好的同班同学。凯娃子和赵改花在学校不但书读得好,两人吹拉弹唱样样在行都是是学校的文体活动积极分子。县教育局举办全县学校文艺比赛,赵改花扮演梁秋燕,凯娃子扮演春生,戏演

得活灵活现,得了第一名。农村的学生在爱情方面表现得比较迟钝,再加上他们那时候年纪都小,也不懂男欢女爱的事情,只是演了梁秋燕以后,两人的心灵里便产生了一丝朦朦胧胧说不清的意思。

赵改花的娘家在学校北边黄梅山下的南湾村,南湾村离学校路远,赵改花就跟离学校路远的同学一样,每星期天下午背一袋够吃一个星期的馍馍到学校。每天三餐吃干粮吃得没有了胃口,凯娃子就邀赵改花离学校半里近的家里,叫老娘给赵改花擀臊子面,一来二往,凯娃子与赵改花的关系就与其他同学不一般。每当凯娃子和赵改花走到村口,村子里的光沟子(陕西话屁***)娃娃们就追在他们后边叫喊:“凯娃子,赵改花,一前一后像亲家!”听娃娃们这样子叫喊,他们俩羞得低下头都不言语,心里却甜甜的。

他们上学的贾村中学,只开设初中三个班级。贾村中学地处桥镇公社、贾村公社和蟠龙公社的中心点,是三个公社唯一一所中学。黄土高坡上的学生们初中毕业后,除了个别家境好的去宝鸡县高中继续读书外,大部分学生因家庭困难,就各回各家当了农民。

凯娃子和赵改花的学习成绩都不错,按说将来上个大学不成问题。但是这两个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却都没有上成大学。凯娃子初中毕业后已经考取宝鸡县第一中学,还没有进校门,他大突然患急症去世了。家里没有劳动力,失去了经济来源,唯一的出路是荒废学业回家务农养家糊口。

赵改花不能继续读书是农村的习惯造成的。这个叫贾村塬的黄土高坡,女娃子能够上小学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赵改花读完初中不再继续上学准备嫁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于是,凯娃子和赵改花的初恋就停止在初级阶段,各回各家当农民去了。

钟家村的大嘴也没有再上学,大嘴生性愚顽,不是读书的料,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混上,只拿了个初中结业证就回家了。大嘴名叫钟天魁,只因生了一张特别夸张的大嘴,才被钟家村里的人给起了个绰号叫大嘴。大嘴的嘴有多大?他可以把一只手攥成拳头轻松的扔进嘴里。黄土高原冬天气候严寒,大嘴读小学时,常常把一双手轮换着含在嘴里取暖。直到读了中学,老师告诉大嘴这样不雅,也不卫生,大嘴才改掉了这个习惯,但是大家却仍然喊他大嘴。大嘴的大(陕西话父亲)挺喜欢人们把儿子喊大嘴,“嘴大吃四方,有福!”他说。

虽然大嘴生性愚顽,却偏偏喜欢上了俊女子赵改花。大嘴的大大(陕西话伯父)是贾村公社社长,据说社长作恶多端绝了后,兄弟俩就这个独苗,大嘴就成了两家人的宝贝。为了满足宝贝侄儿的欲|望,社长动员南湾村大队支书给大嘴说媒,软硬兼施说服了赵改花的大。并且承诺,一旦赵改花嫁到钟家村,就当大队的赤脚医生。

都解放十多年了,黄土高坡上刮了几千年的东南西北风,一年一年地还在刮;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大讲特讲,阶级敌人也打到一批又一批;却没有动摇黄土高原上子女的婚姻由父母“独一裁”包办的老传统。钟大发开杂肉点赚的钱多,给赵改花家下的聘礼被常人多一倍。赵改花的大经不起南湾村大队长的高一压政策,更经不起钟大发高聘礼的诱一惑,便狠了狠心,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猪娃子。乡里乡一党一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啦!”

凯娃子一臀一部的棒伤,在赵改花精心照料下,半个月后基本痊愈,凯娃子对赵改花感激不尽。赤脚医生赵改花在学校时就对凯娃子有好感,看见凯娃子遭了这幺大的罪,更是动了怜悯之心。有事没事每天到凯娃子家里坐坐,帮助凯娃子的老娘干干家务。一来二去,凯娃子和赵改花在学校就有的朦胧意识萌芽了。

赵改花的丈夫大嘴与他大一个模型,五大三粗身材,肥头大耳模样。大嘴的大钟大发是个卖杂肉的,就是谁家的猪、狗、牛、驴快要死了或者刚刚死了,他就象征性给人家几元钱,或者一分钱不给白拿。把臭烘烘的死畜生扔到后院的大案板上,草草扒皮,大刀阔斧肢解,然后投进架在后院的大铁锅里煮。煮到后半夜,钟大发把憋了半夜的一泡男人尿撒在煮死畜生的大锅里,然后再给锅底添足硬柴,大锅中的肉与汤便更加沸腾起来。趁着汤肉沸腾,钟大发加入各种作料,继续用硬柴烧煮,拂晓时分,香喷喷的杂肉就出锅了。

钟大发的杂肉一香飘满村,钟大发的杂肉远近闻名,钟大发的生意红红火火,钟大发的财源滚滚长流。可是,钟大发制造死畜生肉的机密谁也不知道。那时候,我和大嘴一起上小学读初中,大嘴常常从家里偷一些熟杂肉给要好的同学吃,那味道极美极美!

有一天傍晚,钟大发赶着一毛一驴车要去黄梅山下拉死牛,晚上回不了家。钟大发嘱咐婆娘,半夜叫大嘴往煮死肉的大锅撒一泡尿。半夜里,大嘴他娘喊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却见儿子尿了炕。大嘴娘无计可施,干脆抹下裤子撅一起沟子往煮杂肉的大铁锅里撒了一泡女人尿。

第二天早晨,钟大发从黄梅山下赶着一毛一驴车拉了一头摔死的大黄牛回到家,一进院子就嗅得飘散在院子的味道不对劲。他把煮了一一夜的畜生肉从大铁锅里捞出来,撕下一块塞一进嘴里,不但腥臭难闻,且牛筋似的嚼不动。钟大发向婆娘吼着“这是怎幺了?儿子昨晚没有尿到锅里?”婆娘情知有错,只得承认是自己撒的尿。钟大发脸色一变,一个耳光把婆娘搧倒在地,又是脚踢又是吼骂,招惹得邻里乡一党一纷纷看热闹。

钟大发家的杂肉店是几辈子祖传,传男不传女。钟大发因为昨天晚任务紧急,也没有给婆娘说明原因,只是交代婆娘半夜叫大嘴往煮肉锅里撒泡尿。也怪婆娘没有正确理解老汉交代的精神,这才犯了女人的尿不能煮杂肉的错误。老婆被钟大发追打急了,边跑边嚷:“只准你天天晚上往杂肉锅里尿尿,就不许老娘尿一次?”

钟大发祖辈传下的煮杂肉秘笈,就这样被他这个泼老婆泄一了密。从此开始,钟家村大半人家都经营杂肉生意,不但

把杂肉生意卖到了桥镇、贾村镇和蟠龙镇,也经销到宝鸡火车站。火车站那些追逐列车卖杂肉的,几乎全是钟家村的村民。一些村民把钟大发的煮肉传统发扬光大,抓来乌鸦冒充烧鸡,因为撒了男人尿作引子,照样好吃。

凯娃子头上戴着一顶坏分子帽子,每次大队和公社开大会,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都被揪到主席台下边,对着群众低头弯腰请罪,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全公社上百名五类分子中,数坏分子凯娃子年龄最小个头最大。眼看凯娃子一年被一年见长,一晃都26岁年龄了。凯娃子的老娘委托凯娃子的姑姑、姨娘们给凯娃子张罗媳妇。介绍人每次领着凯娃子去相亲,凯娃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没有那个姑娘家家不喜欢的,可当人家后来知道了凯娃子是五类分子的事情,便一个个拉下脸、倔起嘴,宣布拉到这门亲事。

男大当婚,在贾村塬这块黄土高坡上,像凯娃子这个年龄的农村青年,早已成婚且生了娃娃。女大当嫁,却没有那个女子愿意嫁给凯娃子。娶不到媳妇,凯娃子的老娘发愁,凯娃子也发愁。每到傍晚,凯娃子发愁时,便坐在自家残缺的小院里的核桃树下拉二胡。他不但能拉婉转悠扬的秦腔剧曲谱,也能拉出委婉动听的眉户剧。他的二胡每每传出梁秋燕的悠扬曲调时,他便想起与赵改花上学时一起演眉户剧的情形,陶醉在美好的记忆中。

陶醉在美好记忆里的,还有一墙之隔的赵改花。美好记忆没有给赵改花带来愉悦,却催她潸然泪下。她想起读初中时与凯娃子的两情相悦,然而老天不长眼,“有情一人终成眷属”只是一个愿望,憨夫常伴巧妇眠却往往成为现实。赵改花就是一个例子。

赵改花的丈夫大嘴自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大和他娘对他百依百顺。读完初中回家后好吃懒做不说,还染上吃喝赌嫖的一毛一病,常常好几天夜不归宿,在黄梅山的老庙里与人赌|博,盈了钱就去附近村子嫖宿,输了钱就把气发泄到妻子赵改花身上,逮住改花一顿毒打。虽然已经有了双胞胎儿女,却涛声依旧,我行我素。

大嘴的赌瘾越来越大,赌资从上百元赌到成千上万,不但赌到了宝鸡县,而且赌到了凤翔府。也被派出所抓过几回,但是都由大嘴的大大出面,托关系保赦出来。不久,大嘴又吸上毒|品,赌|博加吸毒的后果,是家里的什物被大嘴变卖一空,实在没有什幺变卖了,大嘴就伸手向大和娘要钱,大和娘不肯给,大嘴就当着父母把自己的头朝墙壁上一下一下地撞,撞得头破血流。大和娘心痛儿子,只得拿出积蓄任儿子挥霍。大嘴吃喝赌嫖和吸毒的结果,不仅使这个富裕之家败落到经济崩溃的边沿,也使自己丧失了男人的功能,肥头大耳的大嘴成为面黄肌瘦的大嘴,最终把妻子赵改花推到五类分子凯娃子的怀抱里。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凯娃子与赵改花几度来往,蛛丝马迹被钟家村的钟大队长嗅着了。一天夜晚,赵改花悄无声息地走进凯娃子虚掩的屋门,刚刚入港,钟大队长就带着一伙民兵包围了凯娃子的家园。月光下,凯娃子被几个民兵光脱脱地吊到院子核桃树上,钟大队长亲自上阵挥起马鞭把凯娃子一顿猛一抽一,一边一抽一一边骂着:“你狗日的五类分子的X再长,也不能X我们贫下中农女人的X,老子今夜就叫你尝尝X贫下中农女人X的后果!

凯娃子被大队长一抽一得皮开肉绽,凯娃子的娘披头散发跪在地上给大队长连连磕头求饶。这时,赵改花从屋子冲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凯娃子,泪流满面咬牙切齿朝大队长喊:“你打我吧,你打我吧!我们是自愿的!”打人打得气喘吁吁的大队长扔掉血淋淋的马鞭,朝半死的凯娃子啐了一口说:“看你这个五类分子还敢X我们贫下中农,如果你再X就再打!”

常言说色胆包天,大队长血淋淋的马鞭,并没有能够阻拦住凯娃子和赵改花继续来往。每一次大队长带着民兵去捉奸,总能捉住凯娃子和赵改花。后来,大队长和民兵都觉得捉奸捉烦了,连自己都没有意思了,也就不再管这闲事情,反正大嘴已经成了一个空秧子,一阵风也可以把他刮倒。

赵改花提出跟大嘴离婚,大嘴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也同意离婚,条件是赵改花给他一百元钱。赵改花回娘家跟娘要了一百元钱给了大嘴,于是大嘴和赵改花在大队开了证明,上公社办了离婚手续。

大队长没有料到,赵改花和大嘴离婚后,却写报告要和凯娃子结婚。大队长不由得怒发冲冠:“老子只有一句话,你赵改花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凯娃子,我们贫下中农女人的X,决不能让地富反坏右分子X”。

赵改花和凯娃子上贾村公社找民政干事,申请结婚。民政干事说要钟家村大队写证明。钟家村大队不给赵改花和凯娃子写证明,也就办不上结婚证。虽然领不上结婚证,赵改花夜里一抽一空照样往凯娃子的被窝里钻。

“文化大革命”气势汹汹地来了。当了十多年革命干部的钟大队长也成了走资派,钟成从此与五类分子一起成为无产阶级专一政对象,与凯娃子一起接受贫下中农的监督改造。取代大队长的是大嘴的大,贫农钟大发成为钟家村文化革命领导小组组长。

钟大发对赵改花和凯娃子恨之入骨,布置村子里的农民红卫兵监视这一对孽家。有一天夜晚,钟家村文化革命领导小组组长钟大发,带领一帮农民红卫兵把凯娃子和赵改花按在炕上,一根麻绳把两个活人光脱脱地捆在一起,找来一片门板把凯娃子和赵改花绑在门板上,天一亮就让红卫兵把这一对孽家抬出去在各村游街,直到游街到公社革命委员会,才被军代表制止了。军代表叫人给凯娃子和赵改花松了绑,找来两套旧衣服叫他俩穿上回家。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凯娃子和赵改花都觉得再没有脸面活下去。夜里,俩人商量来商量去,认为只有一死别无活路。赵改花从设在家里的卫生所拿来两瓶安眠药,打算和凯娃子一起去死,转脸看见熟睡在炕上的双胞胎儿女,不觉心如刀搅,泪如雨下,她抚一摸一着自己的亲骨肉,心如乱麻。赵改花思前想后,觉得不能把娃娃留给残暴如虎狼的钟大发,她要报复钟大发,她要叫钟大发绝了后。赵改花叫醒熟睡的一双5岁儿女,给他们穿上过节才穿的新衣服,告诉娃娃:“坏人要来害咱们,娘领着你俩和凯娃子叔叔一起逃跑吧!”

趁着黑夜,凯娃子和赵改花各背着一个娃娃,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落在路上的秋叶,朝黄梅山走去。来到黄梅山山脚下,天色已经放亮。他俩放下娃娃,找到一口山泉,两个大人先吞了一把安眠药,又将嘴伸到泉里饮了水。然后,叫醒沉睡的娃娃,给他们也喂了一些安眠药,拿一片秋叶盛了泉水给娃娃饮了。他俩背着娃娃,进了备战时挖的一个防空洞,两个大人和两个娃娃都安静的躺在防空洞里,防空洞里静得连远处飞的一只蚊子的声音都听得见,可是,他们却什幺也听不见了。

三天三夜过去了,凯娃子和赵改花从昏睡中醒来,求生的强烈欲|望促使他俩支撑起身一子,坐在空旷的防空洞里喘气。明亮的阳光从洞一口斜照进来,照得他们的身体暖洋洋地,他们却没有一点力气站立起来。

赵改花双手哆嗦着去摸娃娃,两个娃娃的躯体冰凉如水,鼻翼没有一丝气息。赵改花嚎哭着,泪流满面抓住娃娃拼命摇曳着,声嘶力竭呼叫着娃娃的名字,渴望娃娃醒来,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的在她面前撒娇。然而,任凭她怎幺折腾,两个娃娃永远不会醒来了。赵改花像一头母狼似的扑向凯娃子,她用双手捶打着凯娃子的胸怀吼叫,“我的娃娃!我的娃娃!”凯娃子也泪流满面,任凭赵改花厮打,直到赵改花打得筋疲力尽。凯娃子抱着披头散发的赵改花,呜咽着劝到:“事情已经如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后来,他俩用手掘地为坟,把两个娃娃埋在防空洞里。掩埋了娃娃,两人的手都已经是血淋淋模样。他们手上沾满的是娃娃的鲜血,这鲜血是极左路线造成的,是“文化大革命”造成的。

凯娃子跟赵改花说:“我们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前边不远处就是桥镇,我姨夫家就在桥镇,咱上他们家吃点东西?”赵改花点点头同意了。于是,俩人相互搀扶着,艰难的到了桥镇。刚到镇东头,就看见墙壁上贴着一个通缉令,走进一瞧,原来是贾村公社革命委员会通缉外逃坏分子钟凯,通缉令上还有凯娃子的图像。赵改花连忙解下脖子上的围巾,包住凯娃子的脸面,俩人慌慌张张奔凯娃子姨夫家去了。

姨夫和姨娘都在家,看见凯娃子和赵改花大吃一惊。凯娃子给姨娘说他们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求姨娘给点吃食。

姨夫给婆娘使了个眼色说:“叫娃屋里坐,你赶紧给做吃食,我到大门外望风去”。说着一抽一着旱烟反扣大门出去了。

姨娘烧水做好饭,凯娃子和赵改花端起碗刚刚吃了几口,姨夫就领着桥镇公社的民兵撞开大门。十几个民兵一声呐喊,把凯娃子和赵改花掀翻在地,五花大绑,往贾村公社扭送。路过桥镇镇东一口水井时,见几个村民在打水,凯娃子给民兵说他口渴要喝水。民兵把凯娃子带到水井旁,叫他用嘴在村民打的水桶里喝。凯娃子趁民兵不防,一个猛子撞倒押解他的民兵,一头扎进十几丈深的老井里,民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反映过来,井口传出一阵遥远沉闷的轰隆声。

凯娃子死了,赵改花活着,案件转到县法院办理。法官经过调查研究,反倒同情起赵改花。如果按照婚姻法规定,赵改花与钟凯完全可以成为夫妻,也就不会演变成这个悲剧。法院把赵改花两个娃娃的死因归咎于钟凯,钟凯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是,赵改花也要一定责任,最后判处赵改花十年有期徒刑。

赵改花走出监狱之时,《文化大革命》结束了,钟家村的老老少少都说赵改花有福:监狱里讲政策,赵改花在里边老老实实改造,生活有保障,生命有保证,吃得白白胖胖;如果把她放在农村,挨打受饿不说,说不准早被红卫兵打死了!

赵改花从监狱出来后,去凯娃子的坟上烧了纸,又把她在监狱里攒的钱分出一半给了凯娃子双目失明老娘,然后去了南方,从此杳无音信。

不过,也有人在中央电视台专题节目上看见她:中央电视台1991年7月向淮河洪水灾区捐赠现场,民营企业家赵改花捐款一百万元……

邮编:830054

地址:乌鲁木齐市河滩北路1067号

单位:新疆兵一团一建工师史志编辑部李乐学

电话:135659170550991-6671050

2011-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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