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西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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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西口
2017-04-25 16:50:21 /故事大全

走西口

作者李乐学

家住渭河以北的黄土高坡,自然对陕北民歌不生分。那黄土坡上飘过来的信天游,那信天游所展示的似懂非懂的人生心曲,给我童年嫩稚的心灵里,灌输了几多憧憬,几多骚动?

黄土高坡的农家,并不把信天游叫信天游,也不把信天游叫陕北民歌,而是叫曲子。村不同音,乡不同俗。信天游从陕北发源,一路传唱到渭河以北的坡塬地带时,已经变得更加上口,更加娓娓动听了。

过上好日子的农家,多幺重视正月里的红火!白日里耍社火,天黑了唱曲子,男一女老少一个个眉喜脸笑,满村子一片欢乐景象。

那一年,正月十五夜,玉盘似的月亮高悬中天,把她洁明的光辉洒向人间。村口麦场上,民间艺人的精彩表演,逗得小媳妇大姑娘笑声盈盈。在悠扬婉转的二胡声中,一个亭亭玉立的俊女子姗姗上台,唱起了《走西口》:“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也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到大路口;走路你走大路,不要走小路,大路上人马多,来回解忧愁……”这首信天游韵味十足的曲子,的确美极了,给我留下了铭心的记忆。以致后来我在乌鲁木齐,观看一个歌舞一团一演唱陕北民歌《走西口》,总觉得这首《走西口》比起那首《走西口》,实在是差得远!

儿童自有儿童思考问题的思路。俊女子唱的幽婉曲子,所表达的那份幽怨情意,居然使我的心弦颤一动不已。然而,我却不大明白,小妹妹既然跟哥哥好的难舍难分,哥哥还为啥去走西口呢?如果我是这个哥哥,说啥也不会走的。

天事人事日相催。后来,到了我走西口的时候,方才明白那是非走不可的事情。

我的少年时期,充满了金色*的梦幻。

然而,世界上有最明亮的太阳,就有最-阴-暗的-阴-影。一场政治沙暴狂飙突起,席卷全国。解放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父亲,终于在1959年那场漩涡中,被打入了人生的谷底。

这时候,完美的世界开始亮出了它的杂色*。适逢三年“自然灾害”,可怕的饥荒就象水面上滴进了一滴油污,迅速蔓延开来。读高中的大姐被迫辍学回家,接着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大姐的出嫁,给家里换回来两麻袋玉米,一家人就靠它掺着野菜度饥荒。

由于父亲的“问题”,我在学校里政审不合格,加之饥荒难熬,没读完初中就灰溜溜地辍学回家,在生产队参加了劳动。后来,看见同学们有的升学,有的参军,有的招工,而我生命的晨曦却突然变得如此暗淡,年轻的心里实在不是一个滋味。

由于父亲的所谓“问题”,生产队把我的名字也写在了另册。有一次,社教工作组召集社员大会,居然把父亲和我都编进“黑五类”小组。父亲据理力争,向工作组讲解一党一的政策,说明家庭出身与个人身份的区别。后来,工作组请示了县上,才明确了父亲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只有16岁的我根本谈不上什幺类不类。虽然父亲和我最后都没有被划入“黑五类”,但是,工作组对我心灵造成的创伤实在是深刻,难以平复。我一个小小少年,就像霜打的花儿,怎幺也打不起活人的精神来。

人越是受到压抑,就越是要寻找出路,石头下边的种一子,也有发芽吐绿的时候啊!有一次,我跟着老支书进城打零工,俩人在黄土高坡边上歇着脚。陇海铁路线上一辆辆墨绿色*列车,东来西去来来往往,一声声划破长空的汽笛就像一声声来自天外的呼唤,给几近绝望的带来许多美好的联想,我仿佛看到一片乌云后边射一出了明月似的光明,心里出现了一个热一辣辣的念头,我给老支书说“我想去新疆闯一闯”。

满脸皱褶的老支书半天没有言传,一门心思一抽一他的旱烟。后来,他把一口叹息匀成长长的呼吸,眼底亮出慈祥而坚定的目光,怜爱的说:“娃娃!你是该出去闯一闯啦,只要鞋穿对了,天底下那搭不活人呢?”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秋末的夜晚,娘半夜起来给我拾掇好吃食,父亲说“走吧”,拎起给我准备的行装先出了门。娘滴答着眼泪把我送出坍塌的院墙口,呜咽着说,“我的儿啊,到了新疆找下找不下工作别忘了给家里写信!”我那时傻的要命,口里居然说不出一句安慰娘的话。只顾慌慌张张的赶路。

我跟在父亲身后,怀里揣着娘特意给我烙的过年都吃不上的玉米饼,两脚踩着被白霜覆盖的遍地落叶,沙沙沙的穿过村头的打麦场,深一脚浅一脚朝三十里远的火车站赶去。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老北风呜呜的扫荡着路旁的小树林,发出飒飒的声响,象一首苍凉的信天游。这时,我突然想起少年时在打麦场听“走西口”的情形,一下子全明白了由事不由人的道理。唉!如今轮到我走西口了,这情景可被《走西口》中的哥哥凄惶得多呀!少年时的憧憬和向往,顿时化作一掬恋土的热泪,滴落在家乡的黄土地上。

像当年所有的西行者一样,我挥泪告别家乡的黄土地,胸怀着对新生活的渴望,跨越乌鞘岭和河西走廊,西出阳关走进大漠,走进新疆兵一团一开拓者创造的绿洲,成为一名开发建设西部的兵一团一人。新疆兵一团一可是一个海纳百川的地方,电一影《牧马人》里的人物比比皆是,连落难的艾青在这儿也找到了避风的港湾。

在新疆兵一团一这块绿地里,我当过农工,种过田地,放过牛马;在天山和大漠修筑过铁路和公路;在塔里木河、伊犁河和额尔齐斯河修建过水库和大渠……中国西部的新疆兵一团一啊!你那博大而宽广的胸怀,收留了多少厄运击顶的人们,拯救了多少面对死亡的生命,成全了多少西行者的成才之梦!

有优秀文化的潜移默化,有优良传统的耳濡目染,有人生实践的扎实积累,在新疆兵一团一,我从农工到筑路工,从筑路工到宣传干部,从宣传干部到国家公务员,一步一步实现着自己的人生转变和人生价值……

那年开春,我在乌鲁木齐参加一个文学界联谊会,一曲《走西口》,勾起我对少年时期的回忆和对故乡的思念。我决定回一趟故乡,从黄土高坡寻找一些我少年的回忆,来滋润因思念而焦渴的心田。

在宝鸡下了火车,弟弟早就等着接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昔日交通不便的黄土高坡,如今已经修建了公路通了公共汽车,坐上开往家乡的班车,转眼功夫就到了家门口。原以为苍老的母亲,却精神抖擞的立在青砖新砌的门楼前,等候游子的归来。母子相逢,禁不住喜泪长流,说今忆旧,往事重叙……

母亲说:“那一年,你悄悄去了新疆,社教工作组盘问你爹你娘,追问你的去向?还扣留了全家的口粮。后来,老支书跟工作组说,是他同意你走的!老支书一句话解了咱家的危难,他自己却受到了批判。”如今,老支书早已下世,然而,我的心里,却永远保留着他鼓励我走西口时,慈祥的目光和一字千斤的嘱托。

话题又说到我少年时听《走西口》的事情。娘兴致勃勃的说:“现时的农村,可被那时红火多了,十到腊月看木偶、唱灯影,正月里耍社火、妆高跷、,二至四月赶庙会、听乱弹,七月开头唱大戏,一直唱到八月和九月……除了夏收秋种,一年四季小戏大戏不断线!咱门前大路上赶热闹的人呀,从早起到夜黑,总是过不完。要是冤死的你爹还在世,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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