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行“格格”聊天,说说读书的感受,也同时说到了对上海苏州河的一些感怀。格格说,你该把她写下来。我实则早有这个念头,只是唯恐笔拙,反而玷污了我深爱的这条上海母亲河。
今天下班,一路又沿着苏州河骑行,看着景观带上嬉戏的孩童,看着河岸边上忙碌的渔人,回到家再也按捺不住,晚饭后熬好中药,随手就开始笔划起来。
苏州河原名吴淞江,源自太湖,全长125公里,经苏州从上海市区蜿蜒而过,在上海外滩的外白渡桥处汇入黄浦江,由此而得名“苏州河”。曾经专门看了一些关于苏州河的史书,说她实际上一直是上海的母亲河,古时由于常常泛滥成灾,每每让沿岸居民惆怅莫名。明时松江府名士向官府提案,不如向大禹学习,改堵为疏。户部尚书夏元吉遂引其支流黄浦江入长江,“黄浦夺淞”的若干年后,人口稀少的黄浦江越来越宽,而苏州河的稳定形成居民越来越多,占有的河道也越来越多,最终形成今天的模样。
我们小时候,苏州河还曾非常的美丽。我外婆住在泥城桥逸(西藏路桥)的大舅家,我们暑假期间有时会去住上几天。晚饭后,表哥表姐们会将我们这帮小不点带到桥上纳凉。近黄昏的样子,夕阳下年轻人从桥上古旧的雕花水泥灯柱上端跃入苏州河中,围观的人群不时会爆发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寒假期间,又去虹口大一姨家,坐铛铛车越过四川路桥,听老爸讲陈毅攻打桥畔邮电大楼时,为保护老建筑不允许用大炮,一群群解放上海的战士倒在对岸高楼中射一出的一枪一弹中;小学毕业,清楚地记得同学们齐聚外滩与外白渡桥交汇处的黄浦公园道别,这儿曾经是“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地方……
转瞬间,高中毕业,考入华东政法学院(现改称华东政法大学)。苏州河将华政校园拦腰一分为二,我们上课在河东长宁校园,住宿在河西普陀校园,一座只有单边半截引桥的校园桥将二个校区连接成一体,普陀那一头是铁梯伸一入校区。这里解放前是着名教会学校圣约翰大学的校址所在地,那是旧上海真正“老克勒”的诞生地,类似现在说什幺“清口”一类的人,那个时代最多只能唤作“小透卵”。至今圣约翰大学奠基石依然静卧在东风楼门口,迎候着来自全国各地的莘莘学子们。
我们晨间和着河上行驶船只的笛声早起,在河岸边背诵英语单词、法条法规;暮色中男一女同学徜徉河堤,吟唱着上海滩老歌《苏州河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晚归的学子则会在普陀校区门口的小摊档花一一毛一钱来上一碗馄饨,然后枕着苏州河的涛声悄然入眠。
只是那时的苏州河水已经没有我孩童时的清澈,不仅不可能有人游泳,连自一杀也很少选择这种地方。临近夏日,会看到墨黑的污水流过河床,阵阵恶臭在校园里回荡。当时人们到上海旅行,在外滩,可以清晰地看到苏州河的黑水与黄浦江的黄水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恍然间,离开校园近三十年了,期间偶然也会途径苏州河,唯一的感受是最好赶紧离这条“城市露天阴沟”远远的。
2010年底,为了孩子在长宁区学校读书方便,我们举家搬到岳父母遗留下的房子。这地方远离我们夫妻工作的静安区,好在上海地铁让太太上班几无影响,我则正好步行“减肥”进入瓶颈,趁机改为骑自行车每天来回近20公里的继续“锻炼”。
从单位沿万航渡路走长宁路,一直延续到哈密路,几乎三、四公里是沿着苏州河岸走的。意外地发现,现在的苏州河整治得非常漂亮。以前长宁路贴近苏州河边连绵几公里的化工厂都已经搬迁,形成高楼林立的“高尚”住宅区和天山中学新校园。河水也早已经脱离黑臭,变得橙黄趋于清澈,可贵的是水生鱼类又回到这条河流中繁衍生息。一边的堤岸都是透亮的金属栏杆,春夏秋季,常常见到各类人等在这里垂钓扳网。而附近住户的家长们也会带着孩子来这里观景看热闹,甚至偶尔还能见到放风筝的人群。有时晚间应酬返家,河对面绿化草地、创意园区、商业酒肆灯火璀璨,一派繁华的感觉。
现在回家,如果不着急,会停车河岸景观带,一抽一一支烟,静静观赏苏州河的美景。不说夏日的繁花绿荫,哪怕是冬日,看看日落余晖,看看观景船穿梭,看看宽阔的马路和沿途的楼宇华灯渐亮;如果想偷懒不回家做家务,干脆掏出一本书来,找一个凳子或者就在自行车座上坐下,在这里,我读过的就有张维为的《中国震撼》、熊培云的《一个村庄里的中国》、格非的《山河入梦》等等,沉浸在书本的情节里,那种惬意简直妙不可言。
赶巧昨天读到一篇报道,说历时13个月的苏州河疏浚刚刚完成,现在的苏州河床又比原先平均加深了一米,水质得到进一步的改善。再经历一个雨季的冲刷洗礼,苏州河水将会变得更加清澈,成为一条真正意义上的“东方莱茵河”。届时,一度停运的观景游船又将恢复,从真北路桥(哈密路)一路向东到外滩16公里多,沿途苏州河景致的诸如:最后一个摆渡口强家渡、华政校园、上海造币厂、八百壮士守卫的四行仓库、莫干山路文化艺术街,还有附近的基督教怀恩堂、佛教的玉佛寺、阮玲玉的故居等等,更再加上苏州河的二十多道湾、三十来座各个时代的桥梁和无数各国样式的建筑。所有这些,足以使我继续怀旧、流连、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