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这是在杭州的第六个夏天了。我坐在闷热的寝室,案上那杯腾着水汽的茶水,是清明时节买来的龙井。我对这座城市的眷恋,是饭食间的那种安稳和满足。我总是在想经年之后,当我回到遥远的西边那片贫瘠的土地上去的时候,该会怎样想念杭州这江南的雨天和这暑热难耐的仲夏。
1.
艮山门附近的凤凰桥下,是南宋时期就凿通的水道。杭州港就坐落在这条东河之上。当你跟"老杭州"讲起"菜市口"这个地名的时候,他们都会朝你投来温和亲密的微笑。解放之前直到前二十年,这条名叫东河的水道,都是杭州物资运输的唯一通道。从宁波、绍兴和衢州赶来的樵夫们,载着沉甸甸的新鲜蔬果,米面油布停靠在"菜市口"卸货贩卖。历史的繁华与喧嚣早已缄默如水,而今杭州港掩映在水杉树林的河畔,沉静如夜。
2.
杭州是一座温柔的城市。本科毕业那年,和中文系的学一姐坐船摇着晃到河坊街去。如今她走遍了欧罗巴大地,独自走过伊比利亚半岛的朝圣之路,在葡萄牙里斯本的海岸眺望希腊神话里世界尽头的大西洋海角,然而她依然说,杭州是她遇见的,最迷人的城市。杭州一直都保持着江南的纤巧和温婉,就连这载人的河水,都不够宽阔。在南方多雨的季节里,拥挤的客船擦肩而过。你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对面画舫里游人脸上悠然的神情。
3&4
温氏在《山河录十部》里写"这便是江南/多同情和爱/多花多水,多柳多桥/多堤多岸,侬音软语/都是江南,这小小春一光的江南/千万里之外的江南/那江南才子无法渡过的江南/渡过便无法忘怀的江南。"就算他千山万水的奔赴去了台湾,杭州都一直是他梦里的故乡。他的身上,也一直萦绕不去江南带给他的诗意精神。同船的小男孩,三四岁的光景,调皮的执意要趴在船舷,看那岸边南宋遗风的亭榭,还有大大小小的桥梁。杭州的每一座桥都有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一米不到的分明就是造作而建的石板桥也有自己诗意的称谓。宋时的文人把杭州幻化作他们诗文里的天堂之地,而今侧身在画舫里,也像走在古诗诗画的意境里面。
5.
杨公堤最美的就是落日将近的时刻。一整天里,我也最喜欢黄昏。看天光收敛,归巢的群鸟,窗格子里逐渐亮起的灯光,人们开始褪去白日的喧嚣和疲倦,跟家人在饭桌上享受天伦的乐趣。城市的街道上拖着余晖,巷子里开始飘起饭菜的香味。杨公堤上的路灯,都是南宋古刹的遗风。脑海里是这句诗词:"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