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日下走来,穿着一袭皑皑的白衣服,阿波罗给他披上一层金色,他周身闪着雪银的光;他有一双吉普赛人的棕色深瞳,从瞳中央点了个点,半径一厘米画了一圈,这便是他的突出的圆眼睛了,短而密的睫一毛一向上微翘;他有一个椭圆的鼻子,呼气,吸气,怒气,火气都从中出,只是吸气时候进入鼻腔的刺激感觉异常灵敏;他有两片薄薄的嘴唇,只要微微张开,就会被人们误认为在微笑,其实是笑非笑他自己也不甚清楚,只是他觉得身体里太热了,便张嘴了;他有一对长长尖尖的耳朵,一有风吹草动或是陌生的脚步声或是零食开袋声,他都会呼扇着两只耳朵;他走到任何地方,人们都会驻足,围观,甚至称赞,时而还会投来几滴艳羡的有些嫉妒的眼光······
他,就是MiCKEY了,他的白衣服是他爸爸萨摩耶给的,他的大眼睛尖耳朵尖嘴巴,是他妈妈银狐给的,不过,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或许可以颠个倒,又或许······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是谁,因为,他出生没多久就被身上穿着铜臭衣服的人抱走了,所以,他期许他全家一团一圆,所以,他才遇上了我。
五年前一个深秋的中午,我心血来一潮地,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花鸟市场,或许因为是闲得慌吧,抑或是听听动物的叫唤声,比人的声杂鼎沸要来的强点吧。许是因为我肖狗的原因,于是我便循着狗吠声一路深入专一卖一宠一物的巷子,直到那条深巷的尽头,我嘎然止步,倒不是因为尽头那家卖的狗叫的好听些,可能是因为我已经走到头,再加上一点“既然来了就不妨看看吧”的心里,我便进了那家巷尾的店子。
走进店门,先是店主的一脸漠然的表情映进了我的眼帘,我不知道是为什幺,也许是因为他和畜生相处的多了吧,因此有点被潜移默化了也不定。走进店中央,一股狗独有的臭气骤然扑进我的鼻子,怎幺说呢,狗的粪臭尿骚是不用说的,个中还透着一股隐约的味道,类似于医院,门诊里面特有的味道。我半掩着鼻子,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罗列着的十几个铁笼子,和铁笼子里一只只鲜蹦活跃的各种我报不上名字的狗儿,心中不禁为之一颤,便联想到那些电视里坐冤狱的人们:,江姐,李大钊,还有窦娥。特别角落里蓝色笼子里那只长着绒一毛一的小白,瘦削的个头,却有着一双滚一圆的大眼睛,对,我是先注意到他的大眼睛的,他用他那粉色的小手掌迫不及待地拨一弄着铁笼的插栓,我小时候养过狗的经验告诉我,这应该是狗对人亲一热的表现,我也不能不解风情不是,于是就兀自打开了他的笼门,把手伸向他面前,他仿佛朱德同志见到一毛一主席一般,和我握起了阔似长征一别去日苦多的手来。当然,这一握,他就不放了;当然,这一握,他就走进了我的世界;当然,这一握,他也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麻烦”
如果说麻烦的话,那幺他刚来我家的时候就带来了一个不小的麻烦。MiCKEY名字的由来,源自眼睛大大的,嘴巴尖尖的MiCKEYMOUSE了,他生的也的确有好几分神似哈,贪玩,贪吃,贪主人的爱抚。他刚到我家第一天,就像脱缰的野马似的,到处乱窜,咬家具,咬电线,咬一切能咬的东西,我好生头疼,但苦自己又下不了手,只得认他疯狂,至多把他抱起,故作凶悍颐指气使地骂上几句,于是让他似回归一样去撒野了。在第一天的深夜,我遭遇了久违的梦魇,我梦见一个衣着褴褛的孩子歪倒在一条空巷口,捂着胸口没了命的咳嗽,“咳咳咳”三声后,他的粉肺竟然咳在了手心!我赫然惊醒,原来是安睡在我床边的MiCKEY,也在声嘶力竭地咳嗽着,那声响应该是异于人类的:人的咳嗽较为委婉,往往要从肺叶经由气管再由喉间发出咳音,而狗的却不同,是从肺叶直接由声道传出,因此,那种咳嗽是极其低沉的。我只能用人类的常识来判断他咳嗽的缘由:他许是受了凉,因为正值深秋,再加上一点点的“水土不服”。
谁知第二天,他愈发咳得厉害起来,任由我怎幺安一抚也没用,他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我,然后发出几声低沉的,震彻我心扉的咳嗽声来。那一天,我一整天都出于几度紧张的状态,因为我不知如何是好,常听闻狗贩子作恶多端,用类似人类可以强心的针注入病狗的身体里,让他们在病入膏肓之时仍有“红光满面”的状态。难道我真那幺倒霉吗?事实上是的,在我实在不堪精神压力的时候,去咨询了一宠一物医生,医生拿起验“犬瘟”的板子,毫不犹豫的告诉我:“犬瘟中期,需要十五天的治疗,五天一个疗程,一天三百元的治疗费,按照疗程用一药,每天早上八点必须准时来四个小时打吊针,不过还是要做好治不好的准备。”
MiCKEY,自然没死,因为他的贪吃,因为他的调皮,因为他觉得给我制造的麻烦不够,当然,也因为爱他的主人够贱啊。记得我童年时看过一部动画片就叫《贱狗》,虽名曰贱狗,长的也是一副贱相:长长的耳朵,一个眼睛像被打了一拳,露出黑黑的熊猫眼。那幺和他生活在一起,我真觉得我比他更贱!我是主人,当然理当享有在餐桌吃饭的特权,每每当我大快朵颐之际,他便跃起伸出他的狗手,搭在餐桌上,用他的深情款款的狗眼凝视着我,又时不时地磕下他的狗嘴,嘴里齿间还时不时滴出两滴涎水·······我看着恶心便赏他一两块肉的,先是放地上给他,然后来我觉得麻烦,便索性放桌上让他自己来一舔一食,但又觉得那家伙哈喇子流的满桌子都是不卫生,于是,有一次我便直接筷子一甩,我倒是没有预期过那肉片会飞进他嘴里,他却神乎其技的接进狗舌了。然后日复一日,我便“恩准”他在我身边吃饭了,也是像习惯了似得给他丢点吃的,荤的,素的,绿的,黄的,筷子一飞,他就用他的尖嘴接住,反正地上是没有残留的。谁知,那天我惯性似的随手丢去一块牛肉,他却充嘴不闻,依循我的脾气肯定是先臭骂他一顿,可是骂他也不吃,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这倒令我急眼了,于是便泛起了贱:他怎幺啦,不会身体又不好了吧,犬瘟,细小的疫苗都打过了呀,不会又得什幺传染病了吧·····想着想着我惊慌起来,想着想着我疯狂起来,又有谁能料见?趁我在地上思忖他的安危的时候,他却趴在桌上把我那盘蒜苔炒肉丝一舔一个精光。上一页12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