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人生——正方形性格和真实八十一难陈宣章
五十、事故临床实习中另一个令我终身难忘的是反面教训:外科发生的医疗事故。一个五十多岁女病人,急性阑尾炎手术后一直高烧不退。检查腹部始终柔软,未见弥漫性腹膜炎体征。在大量抗菌素治疗后还是死亡。病人的儿子找中学同学(医生)咨询后,坚决要求一尸一体解剖。这是我们第一次看到的临床尸一体解剖。从医学院病理解剖教研室请来的专家作了系统解剖,重要器一官都留了切片标本。从颅脑、胸腔、到腹腔,解剖了几个小时。每个器一官都有观察记录。从大体观察,病人死因初步确定:小肠穿孔,弥漫性腹膜炎,感染中毒性休克致呼吸循环衰竭死亡。在小肠上发现一个直径0.5厘米类圆形穿孔,边缘整齐,由于泡在发炎的腹腔液中,边缘稍有肿胀和糜烂。一周后,收到一尸一体解剖病理报告,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结论:一级医疗技术事故。于是,追查这个穿孔的发生原因就成为落实技术事故责任者的关键。手术参加者们天天开会讨论分析,其他医护人员除了本职工作,尽可能参加会议。我们在病区工作完成后也去旁听,我还用小本子做了一些记录,写了一些心得。手术主刀者是医院的主治医师,第一助手是海医61级学员,第二助手是海医61级留级到我们班的葛就*。葛就*只是拉钩,问题是主刀与第一助手,究竟是谁弄穿了小肠?起先疑点集中在第一助手。在外科同学中,有一个不公开的比赛:谁开阑尾手术时间最短?所以,第一助手为了“快”,一刀进了腹腔。按理,剖腹要一层一层切开,他一刀进腹腔极有可能伤及小肠。但是,反复讨论中,专家提出:手术刀伤及小肠应该形成“一”字口,在小肠平一滑肌张力下,穿孔处应该成椭圆形,而不是类圆形。所以,穿孔应该是剪子造成的。手术记录中,剪子只用过两次,都是剪结扎线头。手术过程中,只有主刀用过剪子。结果,技术事故责任者最后确定是主刀。除了对主刀医生的相应处分,又连续几天开会接受教训。从反复的事故分析会上,我们学习到了许多书本上没有的知识。手术台上是活生生的病人,必须有高度的责任心。每一个动作都要符合常规要求,任何草率粗疏的动作,都可能造成不可弥补的严重后果。人命关天,大意不得!这就进一步造就了我医学生涯中“处处为病人着想”的爱伤观念和“谨慎严密”的科学作风,甚至于因此发表与上级医师不同的看法。另外,我还捂出一个道理:医学文书必须详细严密,某一个检查、治疗措施,必须有记录,甚至有“为什幺这幺做”的根据。文字上不能含糊、模棱两可。一个医师应该经常从别人的事故、差错中吸取教训,而不是在自己犯错后。美国有个秘密的“医学沙龙”,参加者都是名医。他们定期讨论,主要就是检讨自己曾经在医学生涯中犯过的疏忽,假如“不是这样,而是那样做”,后来就不会产生并发症、后遗症或者可以缩短病程。之所以“秘密”,就是防止引起“诉讼”。他们都是医术高超者,这些“疏忽”大多是手术前和手术中没有预料的细节,事后才捂出教训,说出来是提一供同行借鉴。我们没有这种“沙龙”,就应该从各种渠道获得经验教训,作为自己的借鉴。在学术上要百花齐放,尤其是上级医生应该倾听不同意见,集思广益,只要对病人有利,就应该接受,而不是压制、排斥。我在当下级医生时深有体会,所以在当科主任后就非常谨慎地对待下级医生意见。只要不是紧急救治,我就采取各种办法(院内外会诊、科室讨论、查资料等等),因为在我心中,对待病人的生命和病痛,来不得半点虚假和疏忽。这也是第四人民医院给我的宝贵财富。所以,我四十三年多的医学生涯中,勤恳踏实,细针密缕,没有发生一起事故。五十一、毕业分配1967年12月,我们接到紧急通知,传达中*央*军*委文件,当天就回学校。文件命令,海医61级毕业分配,海医62级按五年制提前毕业分配。因为学校的无zheng府状态,学员选代表与学员队干部一起成立毕业分配领导小组。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1966年秋,海医60级毕业分配,完全是领导决定的。我们104名学员的去向:三大舰队、海直机关、海军院校,并且下达了具体名额。学员队助理员根据自身经验,介绍了各种去向的医学业务情况。我们同学的志向基本是:最好到医院,其次到舰艇,最差到机关院校。因为机关院校门诊部就像工厂卫生室,对于业务提高毫无希望。可是,99个上海学生与东海舰队的名额相差太多,还要照顾独生子。于是采取“每人填三个志愿,由毕业分配领导小组协商处理”的独特方法。毕业分配领导小组中两派学员都有。面对这种情况,我知道争东海舰队的名额希望极小,就选择了“大连海军工程学院”。因为我姐姐工作的辽宁省盐务局从沈阳搬到大连;另外,老妈妈的儿子严志*在海军工程学院;我高中同桌的同学好友徐康*在大连海运学院读书。海军工程学院需要3名,而我的三个志愿都是海军工程学院。另外2个名额后来定为邹森*和陆宗*。毕业分配领导小组指定由我负责,报到的介绍信等交给了我。我们三人一起商量时,有人提出:听说海军工程学院现在武斗很严重,想晚一点去报到。正好我想在报到前开刀切除右乳肿块,就以此为理由了。他俩在家等我开刀出院。1965年,右乳被人撞了一下,一直疼痛,但是我并不在意。1966年有一次洗澡时,同学发现我双乳不对称,经长海医院诊断:右乳肿块,男性乳腺增生症。因读书紧张一直没有时间手术,拖延很久。文革中也没有想到手术。此时我考虑到毕业后的手术条件不如长海医院,就决定立即住院手术。主刀是仲剑平主治医师(现在是国家一级教授、主任医师,教授,第二军医大学专家组组长,兼任《中国外科年鉴》主编。)仲医生为了保留我的乳头,用掏空手术切除了9*4*0.8厘米的肿块。乳头外侧的刀口呈月牙形。仲医生告诉我,为了刀口小,皮瓣距离较长,供血可能不足,刀口可能愈合较慢。后来,刀口正中左侧稍有坏死(长度1厘米)延迟了愈合。一周出院时,刀口未完全愈合,我回家换药,开了病假。因为我家与长海医院距离太远,就继续在附近医院就诊换药。所以,我们三人直到2月初才去大连报到。报到前,三个人一起谈到海军工程学院,对前途一片渺茫。学院内,学员都是小青年,门诊部就是涂涂红药水,看看小一毛一病。所以我们都有转业回上海的打算。另外,海军工程学院的武斗情况不明,又没有地方打听确切消息。在这种情况下,我就考虑找个后路:在养病期间,找个上海姑娘谈恋爱;报到后再打报告结婚;过一段时间再打报告转业回上海。因为不敢去见原来的女朋友,正好,邻居有个姑娘周瑶*高中毕业待分配,匆匆敲定。我已经不是大谈马列,而是逛公园,看电一影。怀着复杂的心情,我们三个人踏上了去大连的海轮。为了保密,周瑶*没有去码头送行。一个追求真理,又满怀为海军战士献出毕生一精力的我,竟堕一落到如此地步,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树立无产阶级世界观不是那幺容易的。从1968年1月踏上工作岗位(毕业时间为1967年9月)到2005年12月退休,整整38年(从1962年7月入伍-2005年12月退休,工龄43年半),大连就占了20年5个月。毕业分配的特殊方式阴差阳错地使我分配到大连,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转折。(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