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北小学记事王根生
1971年,我7岁。那年秋天,随着新学年的开学,我背上我妈给我精心缝制的蓝书包,来到了临潼县韩峪公社洞北小学,开始上一年级了。
我们一二年级教室,在洞北小学东边一处较高的平地上。这块平地四周用围墙圈起来,构成了一个小院落,我们叫它小院,有别于洞北小学主体部分。这个院落正南方盖了六七间瓦大房,房子比较精致,房梁上有些花花绿绿的壁画,听人说,这就是以前祭奠药王的庙宇。那六七间大瓦房,就是我们一二年级的教室。穿过这横着的一二年级教室,是两孔靠山的窑洞,都是老师的办公室。据说,这就是药王洞,最里面的那孔窑洞,就是我们的班主任齐玉婷老师的办公室。一面短而平缓的斜坡连接到下面的大操场,我们常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下台阶,在这里上操。
那时,我们早上来学校比较早。我记着,到了学校,还是一片漆黑。我们就站在小院里,开始背课文。
至今,我还能记得当年我们背课文的情景。
“一、一毛一—主——席—万—岁!
二、中—国—共—产—一党一—万—岁!
三课、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
第四课是“打倒叛徒、内奸、工贼刘少奇!”
第五课是“林副主席是一毛一主席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
我们朗朗的读书声,唤醒了校园的黎明。
记得有一天,老师忽然收了我们的语文课本,过了几天,又发给我们。打开一看:第五课被撕了,我们刚刚学过的第十一课也被撕了,我还清楚的记得那篇课文“林副主席指示:读一毛一主席的书,听一毛一主席的话,照一毛一主席的指示办事,做一毛一主席的好战士。”没过几天,我们就知道了林彪叛逃,摔死在温都尔汗的消息。
大家都说我记忆力好,学过的课文都能背过,那可是真的。我们当时学到12课了,我全能背过,可问题就出在我的记忆力上了。
我每天早上到校都很早,不为别的,就因为,谁来得早,谁就可以在上操排队时站在第一排。
那天,我尽管来的稍微有点晚,可天依然布满星星。我也自然加入到了背诵的声浪中。
“一、一毛一—主—席—万—岁!”
第四课完后,我不假思索,紧跟着,车大嗓门喊道:
“五、林-副-主-席-是-一毛一-主-席-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
那天来的早的同学,没有一个人跟着我背第五课,只有我一个人顺着背下去了。大家的声音完全沉寂下来了。
我背完了,才发现自己背错了。
这下,同学们大声嚷开了:“我要告老师,你念反革命课文!”
“你是反革命!”
接着,有人抓住我的衣领,要往齐老师那里拉。
我知道这下我可一捅一了大篓子了。
我吓得不知道该怎幺办,一下子哭了。
好在这个时候,齐老师来了。
听了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告状,齐老师对大家说,不要紧,同学没小心,这不是有意的。大家记着,千万不要往外说。我们每一位同学,都是一毛一主席的好孩子!当时的原话我不记得了,大概意思就这幺些。
早读时,齐老师把那些吵吵嚷嚷要告我的同学叫出去了,不知道和他们说些什幺。我只知道,那件事情,以后没有人再提起了。
时隔多少年了,我有时候碰到那天早上在场的同学,向他们谈起这些事情,竟然很多同学已经不记得了。是的,同学们已经彻底忘掉了,只有我还记着,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呀!
我还记得齐玉婷老师,我刚上学的时候,不会写字,她曾经在我的头上拍了两下,提起她,我挺害怕的。可那件事后,我觉得齐老师非常可爱,也非常美丽。特别配着那副眼镜,更增添了亲切感。写文章的时候,我给齐老师的儿子打电话,询问了齐老师的年龄,知道她现在已经75岁了,这幺说,她当年只有37岁,还正是一个女人美丽的年龄。
我想,这样对事情,肯定在齐老师身上,发生过许多许多,齐老师大概也不记得那件事了吧。
2009年10月26日于临潼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