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筑路笔记

现在的位置: 故事大全首页 > 学习资源 > 散文 >
 
天山筑路笔记
2017-04-25 16:50:32 /故事大全

天山筑路笔记

李乐学

题记:7月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给建设天山公路的兵一团一一支筑路队造成灭顶之灾,40多名筑路职工与营地的10几顶帐篷一起被山洪和泥石流卷进巴音沟河,7名职工为了开发建设新疆的不朽事业,献出了他们年轻而宝贵的生命。虽然我们遭受了重大打击,但是我们绝不放弃兵一团一建设者的光荣使命,我们掩埋了战友的一尸一体,我们擦干辛酸的眼泪,我们在那里跌倒又在那里爬起,继续施工,顽强战斗!我们最终顺利完成了天山筑路的任务。

向前向前向前!

1967年5月:

“五一节”过后,兵一团一工二师十四一团一工程一大队全部人马,陆续从刚刚竣工的巩乃斯天山公路等工程,挺一进独山子至乌鲁木齐的天山公路工程,安营扎寨,接受战备施工任务。

我当时在工二师十四一团一工程一大队工程一连当工人,连长王俊廷命令我们二排和铁木工班、炊事班为工程一连打前站。于是,由排长宋凤彩和连队事务长高克利带队,我们把行李当座椅,坐上3辆卡车,另有4两卡车装载着生活、施工设备,从喀什河岸边出发,风尘仆仆向新工地前进。头一辆汽车上打着“工程一大队”的旗帜,其它车辆一辆紧跟一辆,翻果子沟,越赛里木湖,沿着乌鲁木齐到伊犁的公路,向北天山驰去。

运送我们去新工地的是兵一团一汽车二一团一的车队,司机师傅说,他们开的这些“大道奇”卡车,一部分是1949年国民一党一新疆部部队起义时移交的,一部分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从美国佬手里缴获的。就是这些美国车,如今掌握在我们兵一团一人手里后,为建设新疆发挥了很大作用。

坐在美国人制造的汽车里,驰骋在边疆的大地上,汽车上插的红旗迎风招展,使得我们这些年轻的兵一团一筑路人一个个心潮澎湃。经过城镇村庄时,我们便一首歌儿接一首歌儿的唱了起来。这辆车唱“亚克西,什幺亚克西”,那辆车唱“边疆处处赛江南”,我们唱“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他们唱“我们走在大路上”。后来几辆汽车上的工人都唱起“向前向前向前”!歌声是那幺嘹亮,引得公路两边的行人驻足瞩目这支兵一团一筑路队伍,这就更加增强了我们兵一团一建设者的自豪感,大家信心百倍向新工地进发。

缴一枪一不杀

1967年6月:

打前站的二排开进天山公路巴音沟工地后,首先在紧临巴音沟河的北岸一个大葫芦型的山谷里,就地取材,开采石料,修建连队的大食堂、一排集体宿舍兼连队大会议室,以及其它班的集体宿舍。然后又在谷地北山坡下,搭起10顶帆布帐篷,供后续部队使用。

“老兵”就是后续部队的一个老资格职工。他解放战争时期在游击队打过老蒋,全国解放后因为没有文化向组织要求回家种地,抗美援朝时又参加了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朝鲜停战后集体转业到北大荒,再后来又集体调来新疆生产建设兵一团一。由于他资格老,年龄大,连队里干部、工人都叫他“老兵”。“老兵”的青年时期在战场和部队度过,所以耽误了婚姻大事。经人介绍,他今年“五一”才在湖北家乡找到了终身伴侣。常言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年近40岁的“老兵”在即将不惑之年初尝人间美果,自然心花怒放,精神焕发。

然而,由于连队整体搬迁,只有10顶帐篷供后续部队使用,家属区的地窝子尚在开挖之中,不管单身或者已婚,全体职工以男一女分界,男职工住男集体宿舍,女职工住女集体宿舍。一个星期天,“老兵”心血来一潮,便领了半老新娘去了一道山谷,夫妻俩正在亲一热,却被天津支边青年小郝撞见。小郝这天去前进牧场邮局给远在天津的父母寄信,回来途中发现山沟沟草窝里人影晃动,好奇心促使他走上前看个究竟……

小郝慌里慌张一路小跑回到帐篷,把他发现的情况给正在打扑克的我们几个年轻人作了汇报,大家伙儿断定这就是坏人做坏事,嘴里呼喊着“缴一枪一不杀!”朝那个山沟冲去。却遭到“老兵”用土疙瘩的反击。这时。我们也发现这是“老兵”和他的“老婆”,自知理亏,只好落荒而逃。

高班长和他的妻儿

我们几个吃了“败仗”的年轻人,喘着粗气灰溜溜的回到帐篷里,嘟嘟囔馕抱怨小天津“谎报军情”,小天津说他初来乍到的确不认识“老兵”。正说着,几声汽车喇叭响,从山坡上开下来4辆搬迁的大卡车。

高班长的妻子领着3个儿子乘坐大卡车来了,3个儿子大的6岁,小的才几个月。高班长利用星期天去3公里的北山洼,在连队家属点给自家挖地窝子去了。一个外号叫“羊排长”的班员,在巴音沟河边抓了一匹饮水的马骑上,去给高班长报信。“羊排长”参加工作时年龄小个头矮,连长王俊廷照顾他去给食堂放羊,30几只羊刚好是部队一个排的数字,于是大伙便都叫小羊倌为“羊排长”。

天将黑,高班长才从北山洼回来。我们的帐篷已经满登登住了12个人,高班长在他的铺位旁边加了几块铺板,5口之家便在这里安营扎寨了。高班长人高马大很是英俊,煤油灯下的妻子却显得十分憔悴。高班长从大伙脸上看出了问题,趁妻子出去洗尿布,高班长说。“俺孩儿他娘年轻时还算漂亮,自打有了孩子,休息不好,变老了!”后来,我们去过高班长家,地窝子土墙上挂的他和妻子结婚时的相片,的确很漂亮,真像电一影《朝阳沟》里的银环。

这时,二儿子嚷着要吃馍,妻子顺手从铺下模出一个饼子塞给儿子,见小婴儿哭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上衣拿出丰-乳-喂他。闹得我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一毛一头小伙很难为情,别过脸悄悄钻进被窝“胡郎逮刀”(哈萨克语,睡觉。)了。

半夜里,婴儿的哭闹声把我们吵醒。跟妻子打颠倒睡觉的高班长喊妻子把孩子管好,妻子说坐了两天汽车没有奶水了,孩子怎幺不哭?高班长说影响大伙休息,翻身就要打妻子,被一旁的韩副班长拽住了。

我借着月光偷偷看了一眼,只见高班长的妻子座在被窝里,抱着婴儿喂奶。(当年,兵一团一建筑职工的工作和生活十分艰苦,女职工则更加辛苦,她们不但跟男职工一样修路架桥,还要承担抚养子女的责任)

第二天,宋排长派了几个工人,去给高班长家挖地窝子,过了几天,高班长一家就搬到北山洼的家属点居住了。

经历苦难

1968年5月:

我们在建设喀什河水利枢纽工程时,“文革”烈火一度袭来。那时,干部职工对“文革”没有多大兴趣,“文革”之火也就没有形成“燎原之势”。到了1968年5月,在建设战备公路的隆隆炮声中,所谓的“革命派”、“造反派”紧随着爆破顽石的烟尘和飞石,出现在100多公里的施工线上。所有的老干部统统下了台,一些职工遭遇了不明之冤。即使在这样的恶劣情况下,广大职工依然坚持施工岗位。

1968年开春,一股谣言就象一滴油滴到水面上,迅速扩散开来。听说有人勾结城里的武斗队要袭击筑路队,筑路职工再也没有心思施工了。从独山子经牛圈子到清水河100多公里的施工线上,8个施工连队就有4个停工。后来,从独山子杀来一支苛一枪一实弹的打砸抢武斗队,把我们连队的300多个群众包围了。

几个凶神恶煞似的人逮住我,要我说出施工队的领导在哪里?领导其实就在他们的包围圈里,可是我不想出卖别人,8个彪形大汉就围住我,用抢托和大棒打我,打得我灵魂出窍。这时,走来一个高个头干部模样的人,他叫打一手们不要打了,指着我说:“既然这小子不交待,拉走一枪一毙算了!”于是,高个子提着我的衣领,一支手|一枪一顶着我的脑袋,把我推走了。来到一个土包后边,他见四处无人,悄悄跟我说:“小子,你今天遇到我,命大!快躲到那个林子里去吧!”

我虎口逃生,大家都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来知道,在这场劫难中,工程一大队先后有20几个干部、职工被打死或打残。

友谊

1968年7月:

巴音沟大桥正在紧张施工。

由于被所谓的“革命派”连连批判,接受一精神和肉一体的改造,我精神恍惚,疲惫不堪。一日,我昏头昏脑地在工地上干活,一脚踩空,从刚就位的桥梁上掉了下去,右脚被五寸长的钢钉穿透了。第二天,脚肿得像发面一样,走不成路,“革命派”却赶着我上工地去干活。

工程师贾毅被“革命派”作为“阶级敌人”打入“老牛班”,后来又被莫名其妙的发配到红山煤矿劳改去了。这样,大桥的施工技术就由技术员傅一鸣全面负责。后来才知,贾毅的一个战友在工二师师部负责政法工作,见贾毅被“革命派”打得死去活来,一心要救他,便心生一计,把贾工程师抓到红山煤矿去改造,名义是改造,实际是避难。劳改队里讲政策,不是劳改队员的贾毅被临时安排做技术工作,好不自在,好不痛快!贾毅去了“世外桃源”,和他刚结婚的妻子文莲却遭了罪,她先被撤了排长职务,后来一次次被批斗,苦不堪言。

傅一鸣见我脚伤很重,一瘸一拐的连路都走不稳,他实在看不下去,便跟“革命派”说,巴音沟白天和夜间温差太大,需要派一个人对养护期预制构件进行温度监测,得到同意后,傅一鸣点名叫我干这个工作。于是我住进桥头预制厂一间小窝棚,每天晚上隔一小时查看一次挂在木桩上的温度计,作好记录。

傅技术员每天都来查看温度记录,同时也看一看我的脚伤,还从卫生员那儿要了一些消炎药给我。三个星期后,我的脚伤好了,又回到大班干活去了,却没见他再安排人在夜间测量气温。

傅一鸣是1965年从上海支边来到工二师十四一团一的,一来就进了一团一里办的施工技术训练班。他高中文化,聪明好学,对人有礼貌,说话条理分明,一团一里几位工程师都很喜欢他,外出完成施工任务总喜欢把他带上,所以傅一鸣专业技术提高特快,成了一团一里施工技术训练班30多个学员中的佼佼者。由他全面负责施工技术的巴音沟钢筋混凝土大桥,只用了10个月便建成通车了。

(三十年后的1998年,我有机会去巴音沟作了一次故地重游,看见那座大桥完好无损地横跨在巴音沟河上,心中真是感慨万千!)

天灾

196一9年7月:

196一9年春天,中央军委任命的以张竭诚司令员为首的兵一团一新领导陆续到职,兵一团一的混乱局面有所改观。

兵一团一派出的一支工宣队开进了巴音沟,落实政策,大队部和各个连队的“老牛班”被解散,筑路工地全面复工。正在我们摔开膀子大干的时候,一场天灾几乎把我们连队摧毁。

196一9年7月1日,是我们这个工程连队最悲壮的日子。还在去年底,我们二排就搬到巴音沟河南岸10公里的乌拉斯台开始新一轮施工,留下一排留守葫芦峪完成这段公路的扫尾工程。三排和两个女工排在巴音沟河以北的家属区一段施工线,抓紧施工。

老兵被派到葫芦峪担任警卫。7月1日中午,一排工人下班后吃了午饭,便和往常一样钻进被窝睡午觉,只有老兵一人在驻地周围转悠。老兵这天一上午都觉得心神不安,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要出啥事,所以格外小心的四处巡逻。

天山雪峰怎幺看不见了,一一团一团一黑云压在巴音沟的上空,天低得似乎伸手都可以抓住。突然一声炸雷把乌黑的天幕撕一开了一条口子,紧接着,鸡蛋大的冰雹就从天空的裂缝里倾泄下来。

老兵说声不好,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宿舍门口抓起一个脸盆,一边敲一边喊,“大家快起来呀!要发大水了!”

夏季的天山腹地,响雷下冰雹是常事,老兵的警告并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重视。老兵急了,黑下脸吼着骂着把人们硬从被窝里往外拽。被拽出被窝的人跑到地窝子门口一瞧,驻地里大大小小的冰雹已经堆积得高出地面半尺多。紧接着乌云散了,太阳也出来了,驻地北边东西两条大干沟里的洪水,就像千万头张牙舞爪的老虎冲了下来,一个个帐篷大的石头被洪水泥石流冲得像个大泥球似的打着滚向连队驻地砸来。人们这才知道祸从天降,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了,光着身一子拼命朝两道大干沟之间绝壁之下的高地上跑,跑到高地上的人们扭头往回一瞧,只见4米高的浊浪从干沟口压了下来,那幺大的石头筑的一排大宿舍,在浪头上一飘就散了架子。从开始下冰雹到干沟发大水不过半小时,葫芦峪一下子就成了一片汪洋,40多个职工被卷进了巴音沟河,有的人抓住木头脱了险,有的人被救援的人们扔下的绳子拽了出来……

有7名职工永远离开了我们,他们的名字是:熊本淑、秦启仁、余永林、李先魁、陈文凯、汪道绪……,秦启仁的妻子熊本淑已有6个月的身孕。

噩耗传来,全连职工家属纷纷奔下山来,大家悲痛不已,任泪水尽情流淌。

巨大的灾难,使连队的干部职工开始对过去进行反思,是啊!如果没有“文革”的干扰,没有谣言的误导,我们早就完成了巴音沟河两岸的筑路任务,搬到其它路段施工了,不就避免了这场灾难了幺?。从拜什墩一团一部开会赶回来的王连长,面对连部前头摆着的7口松木棺材,老泪滚滚而下,呜咽着说,“是我没有带好你们,我失职啊!”可全连职工心里明白,当初选点错误的责任,应该由一团一里的所谓“革命派”来承担。王连长曾经提出一排的人员撤离这里,却被“革命派”否决了……

王连长领着大伙儿掩埋了死难战友的遗体之后,重新调整了施工方案。由各个排长分头把关。男工排在桥函工地日夜施工,女工排全力修筑路基,经过半年努力,由工一连施工的这段天山公路上便跑起了汽车。

所属专题:
如果您觉得本文或图片不错,请把它分享给您的朋友吧!

上一篇:田园消夏记
下一篇:西安的名片
 
搜索
 
 
广告
 
 
广告
 
故事大全
 
版权所有- © 2012-2015 · 故事大全 SITEMAP站点地图-Foton Auman手机看故事 站点地图-Foton Au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