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的早晨,我走遍了这座城,用相机将曾撒下回忆的地方通通拍了下来。阳光特别明媚,晨雪折射一出七彩的太阳光亮。在她家临近的公园里,我看到她推着婴儿车散步,她的长发在风的夹裹中招摇飘飞。我凝视着她明亮的双眼,走上前去。她的眼神从淡定变得惊愕,续而泪如泉一涌。我笑了笑冲她摇头,然后蹲下来看车里躺着的婴儿。它的眼神是和她一样的纯澈﹑明丽。我俯下一身一子在婴儿的面颊上轻轻摁下一个唇印,那孩子摇动着双手咧开嘴,发出甘甜的笑声。我抬起头,笑着看她,“这孩子和你一样美丽。”她的身体开始颤一抖,两道泪痕缓缓的流泻下来。我起身抚一摩她的脸,手指顺着面庞美丽的弧线插一进发一丝,一缕一缕的将被风吹乱的长发理顺。“好长的头发!”我喃喃自语。然而她的泪水却更加汹涌,一抽一涕的声响也渐渐变大,她脚底一软倒入我的怀中。我环抱着她的身体,将头埋在她浓密的发一丝间,低声对她说,“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你好坏,每次都是这样欺骗我的感情,不让我给你全部的爱,却一个人躲在远方哭泣,而我却像傻子一般,自我麻痹,甚至会怀疑你是否依旧爱我。”她靠进我的心口,用发一丝遮盖住她的面庞,但是我依旧能感到她身体的颤一抖。我低下头看着躺在车里满面笑容的孩子,感到不住的寒冷。深吸了口冬日刺骨的寒气,我将下颌顶一住她的头,用声带的颤一动言语:“它是个可爱的孩子,和你长的很像,特别是眼睛同你一样的清澈。上次你来看我,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关系才显得特别不舍吗?看来我们真的需要一个结局了,虹。”
“不,你不要再说了。”她的声音颤一动,头在我怀里不住的摇摆,“鲭,请不要再说了……”
“虹,看着我,听我说。”我托起她的头,她的眼里充满泪水。“坚强,使我们错过了太多的东西,现在是需要打开门扉走出来的时候了。这游戏的规则太过残忍,以至于你我都身心俱乏。我走不动了,背负的印记太沉重,压的我已喘不过气来。这梦绕般的七年,每天我都在想你,梦里会伸出手来想要触一摸你美丽的面庞。回忆好大,占据了太多的空间,以至身边任何的细微举动都能触及我思念你的心。可总有人要退出这游戏,总会有人要将游戏继续走完。先走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她不必看到后走者因离开而掉泪黯然的面容。爱我,就好好的照顾自己,即使不能在你身边陪伴,我却希望你得到幸福。”
“与其在深夜步行千里,不如在情一人肩头痛哭一晚。”
我抬起头,看到鸟儿排成行划过树梢,在天际里留下捷影。泪水终于无法遏止的缓缓涌一出,顺着脸旁滚落,再一滴一滴的溅入心湖,激荡起波浪。
回来的火车上,我的行囊空空荡荡。昨天,我将丝巾绑在童车的扶手上,俯身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亲一吻了婴儿,随后转身离开。我把我最多最珍贵的思念留在了这个也许不会再来的城市,却空手捧回凌一乱的回忆搭上归途。我的人生仿佛需要一个起点,就像曾经回到出生的城市时一样的需要依托。可是现在的我除了相机里未曾冲洗的胶卷再无它物,拿出烟,站在过道的门廊处,我开始一根一根的点燃,使思念燃尽。
淡的烟雾将我包裹,仿佛宿命的结节营造了一场幻化的雪境。空气中弥漫着紫色*荧光,天地间一片银白,只剩下我在裸足迟缓的行走。脚下的雪地,松一软而平整,温柔耗逝着我剩余的力量。转过头,脚印像一条长不可及的绸缎,平静而飘逸的划下一条很长很长的曲线,可前方却依旧的平坦无垠。我站在已走过的路的前端,永久的属于自我的前端,未曾退后,除了行走,我只能如此的继续下去。
夹在一大帮返程的民工之间我走出车站,站在广场上看身后熙攘向外拥的人群。他们扛着大包小包奋力的穿插在人群之间,在这座钢筋混凝的城市中寻找工作,单纯的为了生计而奔波。他们的眼神是坚定的,而我却迷茫无措。
车站外的天桥上,橙黄|色*的太阳悬在那里放射一出刺眼的光线。我低下头,能看见身边停靠的汽车玻璃上掩映的我的影子。长发凌一乱的纠缠在一起,脸色*煞白,可阳光还是肆无忌惮的悬在头顶炫耀着残酷。我好象是一粒悬浮的灰尘,在空中放任自流的翻飞,只要轻柔的风就可以将我吹起,飘散到任何一处未知的地方。突然想到曾经读到的诗句:“给我一双眼睛,看你哭泣;给我一双手臂,送你离开;给我一辈子,让我遗忘。”
迎着吹来的风,我哭了,旁若无人的边走边默默掉泪。我始终不懂,是阳光的刺目还是那一行诗句的感触使我掉泪;是冬日的风还是那滑腻的泪水使我感到彻骨寒冷。走上天桥,仰起脸对着那明亮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回到店里,我将胶卷放入背包,仍旧挂在了墙上。葚来后就坐在吧台里看着我,并没有说一句话。走过她的身边,我迎着明媚的阳光对她说:“我们出去旅行吧。”
第二天的傍晚,我们坐上了去敦煌的火车。她靠在我肩头睡着,轻微的鼾声随着窗外间隔的灯光惚停惚响。我低着头看她,她的睫一毛一微翘,肌肤水嫩一白皙,唇角上一翘流露出破碎的美丽,她的长发微微凌一乱的从耳际划落下来,盖住了我的半个肩膀。眼前的女人是年轻的,而我却是个苍老的老头子,岁月在我的头上染白了很多黑色*的头发.“也许有一天我真的会爱上她吧。”我微笑着将她的发髻用手指拢向耳后。
十个小时的车程,她一直没有醒过来,我只好强撑着坐在椅子上,肩头一动不动的让她靠着,生怕将她吵醒。她的睡脸和虹一样安然,嘴角微翘,仿佛正在甜美的梦乡中游曳嬉闹。我用右手从面前的小桌上摸出烟,单手点燃。然后扬起头闭上眼睛,将烟雾平缓的朝空中吐出,在头顶上形成一一团一紫色*而妖娆的薄雾。
火车到站的笛声撕碎了夜的寂静,我将她摇醒,她恍惚的一揉一揉一睡眼取下背包跟在我后面出了站台。敦煌的天空晴朗而碧澈,黑色*的天幕上镶嵌着颗颗明亮的星星。似乎这里刚刚下过雨,草丛中的花一瓣上还沾有雨水,风中也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气息。
“好美的夜空,熬了好几个夜终于可以解放出来玩了哦。”一阵清风使葚清醒起来并且吹醒了她的兴致,她雀跃的像孩子般在街道上开始奔跑,身后的背包也在欢腾的上下跳跃。
“听说大漠有一种酒叫做‘醉生梦死’,喝下后会使人遗失回忆,忘却曾经一切的过往。既然我们来到这里,不如狂醉一一夜,来一会醉生梦死,也对得起这里曾经旷世的荒凉啊?”葚斜过眼兴奋的瞅我.
“前面好像有家酒吧。”我指了指前方街角处闪现的明暗光亮。
酒吧的名字叫做“老O”,霓虹灯拼成的店名在夜里一闪一闪格外醒目,勾起心中那份早已按奈不住的饥一渴。酒吧的门很小,仅仅够一个人穿过,不过里面到是别有洞天,在很长的走廊后面,是沿着街角顺势修成的房屋,成60度角向两边延伸。我和葚穿过门廊,挑了个靠近吧台的地方坐下,音响里正放着葚喜欢的《MONEYFORNOTHiNG》。“这里环境不错哦,有点像防空洞的感觉呢。”她一脸坏笑的招来服务员问这里有没有一种叫做‘醉生梦死’的酒。服务员是个年轻帅气的小伙,满脸遗憾的看着葚,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可葚却笑的更加诡异,眼神像发现猎物般明亮起来,问他这里有没有舞池可以跳舞。小伙子腼腆的笑着告诉葚舞池就在我们身后走廊的尽头,晚上还会有专业的DJ现场打碟。我点了啤酒,服务员很有礼貌的向我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你不觉得他很帅吗?”葚一犹未尽的瞅着他的背影迟迟不肯将眼球收回来。无聊的女人,看来应该不再需要我的照顾了。我从口袋里取出了HiLTON,点燃一支夹在指尖开始环顾四周。这间酒吧很别致,屋顶被涂成天蓝色*,与外面的夜空遥相呼应。屋顶上吊了很多的水盆植物,用艳丽的射灯将白色*的花盆照的异彩纷呈,仿佛是颗颗镶嵌在夜空里的繁星在闪烁。在身旁的墙面上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招贴画,有演唱会的海报,啤酒广告,开业通告,汽车售单,电一影海报等等。
我正看的出神,那个帅气的招待就端来啤酒,将瓶盖打开,在桌上摆好了两个空的玻璃杯。葚仍在挑一逗的看他,“你叫什幺名字啊,Waiter?”
他有些不好意思将头低下,用垂下来的头发遮盖住眼睛,“他们都叫我’亟’。”
“肯和我跳支舞吗?亟。”葚手里转着杯子问他,可他却害羞的什幺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去,在他的背影中是葚放肆而不羁的笑声。
“无聊的女人。”我将杯子里的水空净,无奈的摇了摇头,准备喝酒。
我面前的酒是用褐色*玻璃瓶装的450ML的啤酒,而且不冰,和在自己酒吧里用扎啤杯喝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我往杯子里面刚倒了些酒,白色*的泡沫便利马向上涌动充满了整个杯体,仅仅能看见杯底一丁点黄|色*的液体。“这怎幺喝啊.”因为没办法再倒下去,我埋怨了一句,索性*扔掉了杯子,我端起玻璃瓶对着瓶口喝起来。
“干吗喝酒还那幺讲究,买醉就行,来,我们划拳。”葚抢下我嘴里的瓶子,先押了一口
“五,十五,二十……”
这是我教她玩的游戏,以前在酒吧里没事做我们就拼酒玩,可是输的总会是她,这次也不例外。
“不玩了,我老是输,你也不说让让我。”三轮过后,她开始叫嚷,整个酒吧里都能听见她尖利的声音。
“酒鬼,你醉了。玩不过也别赖皮吧,还有这一瓶呢。”我端起酒瓶在她眼前晃了晃。
“喝就喝,我才不怕呢。”她的脸已经泛红,闭着眼睛一口干完了满满的一瓶。
“去和我跳舞吧!”
“我讨厌舞池里那刺眼的灯光。”
“走吧。”她脱一下外套拉着我进了舞池。
狭小的舞池里,酒精和烟草混合着尖一叫在尽情的发酵。葚脱一去上衣仅穿黑色*的蕾一丝内一衣,甩开顺长而浓密的黑发,纵一情的跟着拍子摇摆起来。她的脸庞在舞动中显得妖艳,唇角湿润,洋溢着纵一情的笑容,她淡蓝色*的眼影在灯光下也散发出暧一昧而诱一惑的光泽。可我却忍受不了头顶那刺目旋转的灯光。在舞池中转了几圈我就带着晕眩回到了座位上,留下葚在那里舞动。
“现在的她在做什幺,还会将丝巾戴在颈上吗?”我点燃烟,夹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间,在酒精带来的恍惚中询问自己。
酒过六瓶的时候,葚才回到桌前,她满身是汗的从我嘴中抢过酒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的灌起来。
“知道吗?你仰头时脖颈的曲线和这件蕾一丝内一衣很迷人。”我眯起眼吐着酒气对她说,然后感到脸上泛起红晕,眼中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今晚我只想喝醉,上酒。”我冲着葚大喊,然后握住空的酒瓶准备送到嘴前,手却停在半空之中无法动瘫。
为什幺我的眼前会全部都是虹抱着孩子背对我站在玻璃窗前的景象,这幺久了为什幺我还是会想她。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以为逃到很远的地方就不会再将她想起,可是现在的我完全错了,我就像只受伤的兽,在荒野中悲怆寂寥的独自狂吟。我能做些什幺,思念根本是在庸人自扰,可我却依靠着酒精的温度在取暖问寒。
我将头瞥向别处,只为葚看不见我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我是没有定力的人,一沾酒精就变得话多,失去理智。我记得在恍惚中说了很多的话,尽管头脑清醒却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一瞥间我看见葚坐在我旁边右手托腮,左手将空的酒瓶堆满了整个桌面。
快午夜的时候,我和葚摇摇摆摆的上了出租车,窗口吹进的风使我稍微清醒了一些,可到站后我仍晕晕忽忽的将钱包递给司机让他自己拿钱。我看到司机变形的脸上闪过光亮,他取出了一张50面额的纸币然后再放进去了一张纸币和三枚硬币,下车后我却将脸贴在车窗上对着司机傻笑,葚无奈的取下行李将我踉跄的拉进了一间酒店的大堂。坐电梯的时候我一阵眩晕,胸口极其的恶心,服务员刚打开一房门我便冲进洗手间吐了起来。胃里上下剧烈的翻一动,而嗓子里却是干灼的刺痛。有人给我递来了一毛一巾和温水,我接过来漱口,然后擦去了手上残留的污垢。我趴在马桶上低着头,让两旁的发一丝垂下来遮住面颊,其实我并没有想象中那幺的坚强,泪水开始在我的眼中轮转。
抬眼的时候,我看到虹披散着长发靠在门廊上对着我发呆,神情倦怠而怜惜。我眼中的泪水开始流淌,“虹”我喊着她的名字冲了过去,将她搂进怀里。“虹,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手边离开,我要一生一世的同你在一起。”
我感到她的唇柔软盖住我的眼睛,然后慢慢的往下移动,最终贴上我的嘴唇。“你的唇很美,很适合亲一吻。”我听见她细小的呢喃,我感到眼睛里有湿润温暖的泪水在潺一潺流动,我相信这就是我一直以来坚守的泉源,我要通过我的行动来抑制它的流泻,来告诉她我的真爱,我要让她知道我渴望她的温暖。“虹,不要离开我好吗?”我闭着眼睛将头埋入她的浓密发一丝。“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听到她的回答,然后她咬住我脖子上的皮肤,泪水与另一种温润的液体混杂在一起开始涓一涓的流淌。
窗口涌动的风将我吹醒,我发现葚赤一裸的躺在我的胳膊上,我感到疼痛,用左手去摸脖子上的皮肤,那里有一块破碎的伤痕仍在洋溢着铁锈般的腥味。原来在我身边的不是虹而是葚,而我在和葚做*爱。我小心的一抽一出我的胳膊,拧开暗淡的台灯,赤一裸的坐在窗台上点燃香烟看葚的背影。她的背部很美,光滑的弧线从颈部直连到腰际,像一株娇一嫩玫瑰在夜晚妩媚的悠然绽放。我转头向窗外,看璀璨的霓虹在夜空下轻柔招摇,变幻成一双双无形的手俘掠住人们躁动的心。
似乎过了很久,葚才缓缓的转过身。
“我们为什幺这样?”
“因为你的唇很适合亲一吻。”她看着我将烟蒂挤灭在已经装了很多烟头的玻璃杯中说到,“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纯情的动物了!你一直在喊着虹的名字,你还是忘不了她。我知道你不会爱上我,因为你不会再爱上任何的人了。”她说完笑着站起来,走到我面前用犀利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我,“你不会爱上我的,因为你不会再爱上任何的人了,我的情一人。”她伸出舌一尖在我脸颊上轻轻一舔一了一下。
天微亮的时候,我又睡去,因为酒精的麻痹使我仅仅保持了片刻的清醒。我只记得我跳下窗台,躺在床上看眼前煞白的屋顶,葚却赤一裸的站在窗口涌动的风中看我,手指间夹一着我白色*的HiLTON。
我睁眼时,葚已经不在。前台的服务员在电话里告诉我她清晨就已经离开,我躺回床上,将没有点燃的香烟叼在嘴里,数着天花板上琐碎细小的斑纹一直到太阳落下。晚上我坐在旅馆的餐厅里喝咖啡,看见金发的鬼佬在屋角用铅笔在明信片上写流利的英文。当鬼佬起身离去的时候,我接到葚打来的电话:“我现在在回程的火车上,并且已经快要到站了。其实你就像是个可爱的孩子,为了心爱的玩具固执的伸出手向大人讨要,你需要在新的地方尽兴游玩,来放松那些绷的过于紧张的神经。我想我也该回来将自己的小说写完,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个固执老头子的故事。还记得我说过的男人的眼泪吗?昨晚那些温润的液体真的使我温暖,我想我是会爱上在我面前哭泣的男人。呵呵,我会在店里等你回来。”电话在她绮丽的笑声中挂断,我握着手机长久呆坐在那里,眼中只是身边人群晃过的影子。
回到房间,我开了瓶红酒,将酒倒在透亮的高脚杯中。旅行的夜晚应该有觥筹交错的欢一愉,可我却是一个人在旅馆的房间中自引独醉。沉默的人从来都不会让任何人去碰一触藏在心底里隐秘的方盒,即使是万分渴盼,却也宁可一个人在静默中轮转,不愿开启窗户去迎接阳光。于是当天空微亮的时候,我拉上窗帘,将头埋在枕头下面,害怕阳光再次刺痛我的内心。
在敦煌待了整整的一个星期,每天我都泡在老O酒吧,在第一天来时的座位上喝酒。会有鬼佬走过来,让我给他买一杯啤酒,然后坐下来和我聊天。亟每晚都会叫车将喝的烂醉的我送回旅馆,和亟的交谈中,我渐渐知道他是三年前从西安来的。起初是旅途中因为路费问题才在这里打工,可后来却住了下来。他说这样的城市比西安更加旷达,会让人产生安全感和博达的情怀。
一个有阳光的上午,他打电话给我说要带我去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连本地人也很少知道。出门前我拉开窗帘,阳光如泻般的涌进来,使我的眼前漆黑一片,这是来这里的第七天了,可是除了老O酒吧外,我哪里也没有去过。短暂的失明过后,我将一副墨镜别在眼前走出房间。
我和亟步行了半个小时,一路上他给我讲述着这座城市的历史,说曾经的盗墓者是如何猖獗的将壁画经卷偷运出去,讲身边经过的楼宇是什幺年代修建,发生过什幺琐碎的故事。我听的有些无味,不助的打着哈气。但是当我们转进一条荒凉的小巷,却发现在幢幢低矮的平房一中藏着一座寺,寺的名字叫做“卧龙寺”。拥挤的城市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座烟火升缭的庙宇,让我着实有些惊讶,而这也是亟领我出来的目的地。
寺的门口有一位老者坐在马扎上出一售香烛,他旁边的架子上摆着零星的祭祀物件。寺门是用朱漆漆成的,高大而厚重,两侧的牌匾上写着“……”的门联。我从旁边的侧门进去,穿过檐廊发现里面只有一座钟塔,一个大殿和一排僧侣的寝室。钟塔的门关闭着,只有大殿的木门敞开,前面的烟炉中有轻绕的烟雾往外飘散。我走近大殿,跪在佛榻上面,看着头顶菩萨和善的面容,想到在门口看见的门联“悲行坚地狱未空不成佛”。我盯着菩萨的眼睛,将思绪同神明交一融,然后虔诚的弯下一身一子磕头。离去前我将身上仅有的硬币投进箱里,听见了一声”咣铛”的清脆声响。走出大殿时一位僧侣走到我面前,将一串佛珠递到我手中。我疑惑的问他:“我什幺都没有做,即使是给佛上香也没有啊。”他说:“佛与你有缘,又何必介意世俗的评判。”我谢过他,转身走出寺庙。
亟在门外等我,他说他不信神明,问我参佛后有什幺感触。我笑着对他说,我同佛聊了会天,佛还送了我一串佛珠。
他半信半疑的说:“看来你的悟性*很高。”
我笑着不语,手上却戴着那串佛给予的白色*的佛珠。
“还回酒吧,喝一杯吗?”
“不了,我想我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回旅馆取了行李,我坐上东去的火车离开了敦煌,因为我要去参加嘏和覃的婚礼。
零四年的二月,我坐火车到新疆参加葚和覃的婚礼。宴会在牧场上举行,葚穿着洁白的婚纱,在伴娘牵引下走过草垫铺成的地毯,面容恬静而平和的朝着覃走去。覃就站在远处,手里攥着婚戒惬意的微笑着。新娘穿过人群,在人们为祝福而洒下的鲜花中,走到新郎身边,一起聆听神父虔诚的祈祷。祷告完毕,覃抬起嘏的右手,将那枚在手心暖热的戒指戴进了嘏纤细的手指。人们端起米酒开始欢庆,礼花声﹑觥筹声连成一片,在整片草原上荡漾开来。
美丽的新娘,帅气的新郎,是这样完美的童话结局。而我应该回到我出生的城市,也许那里会有人在等我回去。
当火车经过嘉峪关的时候,天空飘起小雨,细腻的水珠挂在车窗上,被风吹得向后伸展成一条细腻的水印,蜿蜒着向下流淌。她的城市是否也在下雨?那丝丝犹如泪痕的雨线,曾是我缠一绵幽怨的思念,缠绕着她,爱着她.可现在那些丝线,却围绕在我的身边,将我果腹的无法动弹。
我从烟盒中一抽一出白色*的HiLTON,用火机点燃,夹在左手的无名指和中指间。我承认,我无法割舍对她的爱情,即使曾坚决的告知自己,要学会忘却,要学着一个生活,但每当看到香烟荧燃缓缓的烟雾时,回忆就会像沸腾的水,使温度上升,及而让思念加剧。我的爱情,我知道已无法挽回,而今后的生活又将像一场新的漩涡,冲刷着我,使我陷的更深。
在一抽一完了那根烟后,头开始剧烈的疼痛,我知道这是酗酒的结果。我将背包从行李架上取下,抱在怀里,试图使自己睡着,不再去考虑那些困扰的问题。我低着头,用下颌顶着背包,在列车的摇摆中恍惚睡去。沿途中,司乘人员推着快餐车,穿过狭窄的过道,口中叫嚷着盒饭的价格。我坐在靠过道的位子上,经常被穿行的乘客撞醒。睁眼后,我将头转向窗外,发现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便将头低下,埋在下垂的发一丝里继续睡去。恍惚中,我能感觉到身体在随着列车摆一动,头越垂越低,直到身体失去重力般倒下时,才猛然惊醒。双眼也极度困乏,全身像被一抽一干了血液,无力的靠着椅背。尽管长时间的坐立,使脊背酸疼,但我连扭一动腰部的力气也没有,只是弓着背,将背包塞在怀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似乎在列穿行隧道的时候,我的头突然被推了一把,甩在座椅的靠背上,我试图观察发生了什幺事情,但眼帘沉得犹如铅铸,只听见有人咒骂了一句“碍事”,然后是快餐车轮“呼一呼”滚过的声音。我勉强的睁开眼,扭头看见穿制一服的人推着小车穿过连接车厢的走廊。周围的人都爬在桌子上睡觉,只有一个女孩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微笑。我这才反映过来,是她将我的头推开,才不至于撞到刚刚走过的快餐车。“谢谢。”我努力的挤出笑容。她点点头后,把耳机塞上,将头靠着椅背,合眼闭目。
清醒些后,我起身往水房走,过道里,人们都很疲惫的睡着,当有人经过时,勉强的睁开眼,用手摸一摸口袋或身边的包裹。
我将清水打在脸上,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笑了。头发像根根交错的树枝,凌一乱的打着卷,眼睛里布满血丝,并且眼黛浓重。叹口气后,我一揉一了一揉一双眼,又将头发拨顺,再往上淋了点水。我走到过廊里掏出烟,点燃夹在指间。列车在山麓中呼啸穿行,经过隧道时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白炽的灯在车窗上散射一出刺眼的光亮。我深吸一口烟,仰头吐向车顶.白色*的烟便聚集成一片紫雾,萦绕在灯光下.那雾霭仿佛是夜的情一人,等待黑暗过后星光的暧一昧。
回到座位上,那个女孩已经醒了.见我坐下,她便把耳机取下,看着我。
“回家?”我发现她只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孩子,但眼神中却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恩。”
“去新疆玩?”
“不,去看男友。”
“真幸福呵。”我脸上再次挤出笑容,但她的眼里却流露出悲伤,让我有一些愕然。
“你们还……好吧……”我小心的问.
“我们分手了。”
“对不起,我是有意要问的。”我觉得有些内疚,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可是,我没办法割舍我们之间的感情。”她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含含糊糊的自言自语,眼睛里却慢慢的润出泪水。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的。”
她却仰起脸,向我摆出笑容,竭力的使眼泪回流。
“能告诉我,你们为什幺分开吗?”看到女孩掉泪,我开始会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幺来安慰她。
“可能是距离的问题吧,他在新疆上学,而我在西安工作。身处异地,我们都会感到寂寞,但能见面的次数又很少。我们都在努力监守着这份爱情,但却不忍心看到彼此痛苦,所以就……”
“你们在一起几年了?”
“三年了。”
“彼此应该非常信任的吧。”
“恩,我们在一起很久了,而他留给我的记忆又是永远也抹杀不掉的。”
“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没了,他在那边又有了新的女友。”她将脸转向我,依旧努力的笑着,但泪水却缓缓的向下涌动。
“介意我一抽一烟吗?”我一抽一出一张面纸给她,然后掏出烟盒和火机。
她摇摇头,将面纸垫在眼角,低下头,不再说话。
“尽量去做些其他的事情,别再想了。我理解你心里很难受,但今后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曾经我也和你一样没办法放下感情,落拓了好长时间。但当我身边的女孩和别人结婚后,我才发现生命中真的会有奇遇,它就会在下一个路口转角处,等待你的出现。我去新疆就是出席他们婚礼的呢。”
“但你还是喜欢她吧。”她喃喃的说。
“恩,是啊。”
“所以你也同我一样,直到现在也忘不了和她有关的回忆。”她的话直接命中要害。
我承认,无时不刻我都在想她,每当我将烟夹在指间,即将点燃时,都能看到她嫣然的笑容;每当烟气缭绕在眼前,都能聚集着拼构出她娇一艳的容颜;每一次的吐雾纳新,每一次在胸口萦绕的痛楚,都会使我的思念随着呼气的动作,缓慢而幽怨的蜿蜒伸展。
记得她曾劝我戒烟,她离开前,在烟盒中只留下一根白色*的HiLTON,让我在想她的时候拿出来点燃。从那时开始我就不再一抽一烟,每次只是对着月光,将烟盒掏出,放在耳边晃动,听里面的叮叮当当。随后取出唯一的一支烟,夹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让白色*的HiLTON在手指间轮转。烟纸上蓝色*的字迹像条暧一昧的丝线,在眼前幻化成绮丽的曲线,紧裹一住我的心,在思念的催化下令它窒息。
她发现我在发呆,说完便将视线转向窗外,眼角处依然挂着犹若珍珠般的泪水,不时的会听到她低声的叹息。
我回想着我的对白,我喜欢的女孩,她已经和别人结婚。
但她是虹,还是嘏?
对于嘏,我是喜欢的,从小以来我就当她是我亲妹妹般疼爱着。我们彼此照顾,在心烦的时候相互慰藉;在孤单的时候,彼此关怀,即使父母们从小就说我俩在一起算作青梅竹马,但我知道那不是爱,或许说那不是我所定义的爱情。我明白在感情世界中,爱与喜欢的界定是不同。我喜欢嘏,因为和她在一起是安心的,可以松一弛我紧绷的神经,使我的笑容自然;我喜欢嘏,因为和她在一起是快乐的,我们可以一起吃油条豆浆,一起看窗外缓缓下落的夕阳,一起笑到天亮;我喜欢嘏,因为和她在一起是幸福的,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使我可以像孩子般的撒娇任性*﹑逃避世俗;我喜欢嘏,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我是安心﹑快乐与幸福的。但是我并不爱她,我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可我却无法给她爱情。当我看到草原上的嘏,戴着覃亲手给她戴上的婚戒,穿着纯白色*的纱裙,走上红地毯的时候,我才知道,在此刻,嘏是幸福的。
嘏,给不了你幸福,却希望你终生幸福。
坐在我对面的女孩,依旧看着窗外。这个夜晚,仿佛被思绪缠绕着,我们都无法入睡,我伸出手指,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她有些惊吓的瞥过脸,而我则是一脸坏笑。
“思念这东西不是一次就能够耗尽的,回忆要一天天回味,才能品出甜润。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释怀的,就像我打算戒烟已经很久了,可每次都会拿出来一抽一,看到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的字样后,又怯生生将烟放回去。可没过多久又会想一抽一,先看看烟盒上的标识,思想上斗争一番,最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出来点燃。其实戒烟的过程就是在考验你对烟是否专一,是否会为了健康而抛弃跟随你多年的老友。嘿嘿,所以我戒烟老是失败,这就和思念一样,要一点点的流露才能感到过往的美好。当心烦意乱或压抑失落时,翻出过往的回忆,你会发现也是有美好的东西存留在心底里。虽然结局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但过程中经历的苦辣酸甜才是最值得珍藏的东西。
“给你猜个成语好了,‘曾经有个人买了两只羊,准备宰了做晚宴。他做了一大缸热水,把第一只羊一毛一刮净,塞一进水缸里。那只羊被泡在水里后,‘咕嘟嘟’的直往上吐气泡。然后他又将第二只羊用同样的方法去一毛一后,塞到水缸里面。可是令那人奇怪的是,这只羊怎幺也不往上吐气泡,只是在水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故事讲完了,现在打一个成语。”
她迟缓的摇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刚才说了什幺。
“这个成语就叫做‘羊没吐气’,哈哈”我本想放声大笑,可从她脸上能读出的依旧是忧伤和痛楚。我知道我的笑话很冷,于是我知趣的保持沉默。她还是靠在座位上,将脸瞥向窗外,仿佛在黑夜中寻找星光,寻找着能寄托希望的光亮。
快到西安站的时候,她准备下车,我帮她取下行李,然后互换了手机号码。道别后,我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烟点燃,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便能回到我的城市,可那里除了一座逃避风雨的港湾外,还剩下什幺?
8:53。我站在列车的过道里点燃了回家前的最后一支烟。一分钟后,列车靠站。打开车门的刹那,我指间燃掉的四分之一烟灰,掉落在列车铁制的台阶上。站台上清冷的犹如这座城市的历史,古朴﹑沧桑,在旷寂中夹杂着点点令人神往的平静。靠着出站口处的立柱,我将最后的四分之一烟一抽一完,随后在脚下踩灭,走出了车站。真好,又回到出生的城市,没有人接,没有人期待着我的停留。背着包,坐41路到李家村下车。在站旁的KFC里,点了汉堡﹑可乐和薯条,坐下来想给她写这张明信片。
我告诉自己应该哭泣一场,旁若无人的在陌生人群中蹲下来,用背包抵住下颌大哭特哭,可却怎也没办法使泪水涓涌。泪水?在你的城市中,当我转身的瞬间,眼角处流下的温润液体,使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它是温暖的,可以用来帮我度过整个寒冬。不管你知不知道,那已不再是痛是悲是失落是迷茫的无助,而已轮转为感动的结晶。想到烟花繁盛绚烂的开放在夜空,倘若绽放于白天,却不会突显其美艳。也许离开,方显得自然,不再像两只捆一绑在一起的兽,在嘶鸣中相互问寒。所以很潇洒的分开,并不意味着重新寻找,只是这样深深的感到安心。闭上眼,任顽皮的光线穿过明亮的落地窗,从鼻尖划向胸口。原来时光轮转的是这样的快,仿佛昨日还在你的城市,今天却已回来,为新的生活重奔几千里路,欣慰着你的离开,带走了我的思念。不再会显得疲倦,也不再会有紧皱的眉头,因为我知道你的到来,给予温一存,不必再在夜风中行走。我选择了停歇,只是为了明日启程的准备。原来一直在路上,伴着风声行走。
想给你写信,告知你我的爱,但我终究不会寄出,让你知道我的思念。以次,你是完整的,而我不寄出,也不会让你知道,也因为如此,我也会变得完整。
走下火车,熟悉的月台上,有人在推着小车沿着列车伸长的方向叫卖食品。我一靠在月台的立柱上一抽一烟,仰头看见灰白的天空飘过一朵淡淡的云。眼角处,温润的液体在缓缓的流泻,顺着面颊,滚落到我早已冰冷的掌心。
提着行李出站,在车站外的天桥上,我看见车站屋顶上灰白色*的我所在城市的名字,再次流泪。我不知道怎幺控制泪水,怎样使这些久违的精灵幻化为坚定的抉择,以使我坚强起来。橙红色*的太阳正从东边的枝头爬升上来,看我流泪,头也不回的重复着自己简单而迟缓的动作,一点点的爬到眼前,将光芒照耀在这座刚刚苏醒的城市。我想到曾经和葚谈论过,男人的眼泪像钻石一般珍贵,而此刻的我却宁愿让坚一硬的钻石划开皮肤,带来彻骨疼痛,也不要这样懦弱的像只兽,低吟着倾诉悲愁。
当我推开酒吧大门的时候,葚正在用吸尘器清扫楼梯处的地毯,“欢迎光临。”她清脆的声音和着我推门时,门上风铃的叮当声,显的悦耳而熟悉。我冲她笑笑,没说什幺便走上楼去。
打开吧台的灯,我感到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角色*,不再是行走的旅人,而是在现实中真实的生活着。我还有我的酒吧,还可以在落地窗前享受我独有的阳光,原来什幺都没有改变,一切封存在这狭小的天地里等我,等我随时回来,将它们开启,重新继续人生。以次,我决定重新开始一个人看天的生活。
一个人的天空是清澈的,因为会有纸鸢从眼前掠过,送来风的轻一盈。
二月开始的时候,我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喝咖啡。每天,我很早的到店里,打扫完后,用新购置的咖啡壶煮一杯黑咖啡,然后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街面上人流渐渐变得匆忙。时常,会有小贩推着自行车在人行道上叫卖,熙熙攘攘的把一天枯燥的生活装点的丰富有趣。我则习惯性*的点燃一支HiLTON,靠着椅背,看四周发生的一切。快到八点半的时候,葚才会出现,在门口冲我跳跃着挥手,作为问候早安的方式。
当阳光明媚的时候,我会和葚一起散步,去游乐场做海盗船,听她的尖一叫直到自己眩晕的快要呕吐;去KFC买大桶的家庭套餐,两个人坐在台阶上狼吞虎咽,直到肚子鼓起没法走路;一同站在天桥上吹冷风,看迎面驶来的汽车排成长龙,当大吨位的卡车穿过桥下时,闭起眼随着桥体的震动放声大叫。同葚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是沉默的,好似曾经一个人静静等待的子,任时光荏X,平饰而淡定。
每天早晨,葚都要求我给她煮卡布奇诺,然后盛在她专用的高脚瓷杯中,她总会用镀银细长的调羹舀一小勺砂糖,放在杯子里和着奶昔搅拌,然后用嘴唇沿着杯壁轻轻的敏吸。
而我总是坐在沙发里,看着她搅动时被牵动的奶昔和砂糖,一圈圈的旋转,缓缓的沉入褐色*的液体之中,眼前只留下一片朦胧。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大幅度降温,起床后,我找了件最后的一毛一衣穿上,耽误了些时间。可来到酒吧的时候,门依旧锁着。推开门,我按照习惯,先用咖啡壶煮咖啡,然后清扫酒吧。忙完后,依旧坐在落地窗前,点一支烟,看着窗外,阳光投下影子的时候,葚才来上班。
“现在是九点十分,你迟到了十分钟。”我看看表,用嘴角吐出烟雾后提醒她。
“哎呀,人家昨晚在工作啦,开始写一篇新的故事。”
“那就可以上班迟到吗?”
“好啦,好啦。现在又没有什幺客人,就迟那幺一小会,别介意啦。白天我会努力工作的,老头子!”她说完很利落的放下电脑,走到吧台里开始擦一拭高脚杯。
“你的小说是关于什幺的?”我突然对她迟到的缘由很感兴趣。
“是一篇猫﹑咖啡男人和韭菜合子的故事。”
“韭菜合子?咖男人?你的品位换的够快呵。从颓废小说又转换到童话故事了。”我带些嘲讽的问她,然后将烟蒂挤灭在烟灰缸里。
“常言到,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有兴趣,你自己看吧,省得我讲了,你到时又说我不认真工作。”她撇撇嘴,将头埋一进吧台里不再言语。
“我还是日后再拜读您的大作吧。”说完,我走向CD架,在里面翻出一张中国民乐的老CD,放进机子。“我去倒垃圾”,我走向盥洗室,提出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便往楼下走。准备推门时,我终于听见扬声器里响起激*情高昂的唢呐声,伴随着的是葚发出的尖利刺耳的叫一声。
“那是国粹!”我冲楼上喊完,便推开门,带着门上风铃发出的叮呤声,跨进寒冷的风中。
北方的冬天,风中夹杂的寒意,让人却步,我将外套的衣令立起,拎着袋子往街角处的废品回收站走去。
前面有小贩在叫卖冰糖葫芦。一个小男孩缠着母亲,固执的站在小贩的手推车前不肯走开。那位母亲一脸凝重的看着男孩,手伸向衣兜,掏出叠的整齐的白手帕。然后,打开手帕,将里面叠的同样整齐的零钞展开,数了数,又用眼睛瞅了瞅男孩,将手帕包好,放回了衣兜。她走过去,拉起男孩的手,并对他说:“宝贝乖,等会儿咱们回家吃饭,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蛋炒饭。”小男孩看看小贩的手推车,又抬头看着母亲,然后高兴的点点头。我满意的将嘴角上仰,闭起眼睛,仿佛能闻到纯香蛋炒饭的味道。
维撒店里,两个年轻人在张贴“新款上市”的标示,店面的音响里传出赵传悲旷的嗓音。他应该是和我一样P4的人了,但我不会像他那样唱出“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的忿闷,我的命平静的和流水一般,在没有爱人的世界里,清爽的和这冬日的风一般,让人恬然。
回到店里的时,已经坐了两桌客人,葚在吧台和桌子间跑来跑去。音响里的CD也换成了刚刚上架的流行歌曲,刚走上楼,就看见几个人冲我招手。
“老板,都想死你了。”
“老板,好想喝你做的奶茶啊。”
“老板,什幺时候开楼下的店啊,过年前从你这带回去的CD都快听腻了。”
“是你们几个啊!怎幺回来的这幺早,不在家多玩玩?”
“我们也想啊,可学校要实习和写报告,没办法的。”
“那没事就来我这坐坐,我给你们煮最好喝的奶茶,不过,你们得给我讲讲最近相中什幺好碟哦。”
“老板,这是在刺探情报啊。你看看我们多幺诚心,一到学校就风尘仆仆的赶来看望您。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还这样打探军情呢。”
“呵呵,你这鬼丫头,好啦!今天你们全部免单,就当作我给你们接风洗尘了哦。”
“YEAH!!!”
这些丫头们欢呼着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伸直手臂,和着动感的乐曲舞动起来。葚扔给我托盘,也兴奋的加入到她们之中。
新年里第一次如此的快乐,因为她们的快乐,我也快乐的笑了。找了张椅子,我坐下来看她们欢娱.酒吧内欢腾的氛围,似乎也将窗外灰白的天渲染,透露出丝丝金黄的光线。
一个玩累的女孩坐在我的旁边,用袖筒擦一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要喝点什幺嘛?”我问。
“招牌饮品!”
“红豆刨冰”我们异口同声。
我走向吧台,摘下一支高脚杯,将红豆﹑砂糖和特制香料用调羹舀进杯中,往里面兑入少许清水,最后在上面洒上一层沙冰。她们喜欢这样的刨冰,用吸管吸红豆的时候,红豆通过冰层会被降温,入口时就带有一种清凉润澈的感觉。
记得那时我和嘏还都是孩子,每天放学后我们总要到“街客”的饮品店里,喝上一杯红豆刨冰。我们肩并肩坐在路边,双手捏着吸管,费力的从厚厚的沙冰里往上吸红豆。我们总是比赛看谁最先将杯子里的红豆吃完,傻傻的笑着看对方吸豆子时狼狈的模样,那时的幸福,像清冽的酒,此时,使回忆变得醇香和甜美。如今的嘏,在覃的照顾下应该是真正的幸福。
当我抬头看向窗外,真的有纸鸢从眼前轻一盈的飘过。
虹也应该是同样的幸福吧。
“对了,凡回来了吗?”
“他大概今天晚上到吧。”
“那好,他一来报到,我就利马开张,记得到时过来捧场哦。”
正午的时候,她们才收场离开,葚收拾桌面的时候,抬头问我,“你和那些女学生混的很熟嘛!”
“她们常来我这里做客,当然熟了。”
“我也常常在你这里,那怎没见过你对我那幺熟啊!”她翘一起嘴,摆正桌椅的时候,将桌子推的“嘎嘎”作响。
“我天天都见到你的那张脸,干吗还显的那幺熟啊?”
“我的脸怎幺了,难道不好看嘛?”
“没觉得。
“喂!你敢再说一句我不好看?”
“当我没说过好了,无聊的女人。”我甩甩手,背对着她站在窗口,从衣袋里掏出金色*HiLTON的烟盒.
“给我一支不介意吧。”葚已经坐进我身边的沙发,手中握着一只ZiPPO。我将烟盒递到她面前,她从里面一抽一出一支夹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用右手握着的ZiPPO点燃。她将烟轻柔放进嘴中,深深吸一吮一了一口,然后仰入沙发,缓缓的将烟雾吐出。
“你为什幺总一抽一它?”
是和覃一样的问题,我有些诧异。新年的夜晚,我和覃并排躺在地板上时,他也是这样问我。那时的我,仍保存着对她的思念,可此时的我的执着,在一点点衰减,一点点变得不可触及。我将爱留在了南方遥远的城市里,带回的仅仅是生命中挥之不去的片段。这些细小琐碎的段落刻在回忆的墙壁上,在时光冲刷后,留下的是道道清晰而无法抹去的印记。背着印记行走,我突然想到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曾经我等待的时光,那每一份期待与陶醉的时刻,都曾是甜美的。
我转头向葚。“HiLTON分为三种,蓝色*的,红色*的和白色*的。其中,蓝色*的焦油和烟气烟碱含量最低,一抽一起来最淡,就像是期待的心情。当你深深吸一吮一时,尼古丁会作用于胸口,传来隐隐的刺痛。而这种痛是使我清醒的,使我感受到生命的清晰,使我不盲从的度过。但曾经为了她,我一直没有吸烟,因为她受不了烟雾刺鼻的气味。还记得你上次仍掉的那一支烟吗?那是她留给我唯一的纪念,让我在想她的时候一抽一掉。可是只有一支,我不知道一抽一完后我对她的思念将如何承载。所以,我总是将那个只装了一支烟的盒子带在身边。七年中,每当想起她,总会将盒子拿出来,放在耳边轻轻的摇动,听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想象着烟丝被点燃升腾出烟雾,一点一点拼构出她的容颜。
“我对她的爱情,就像是蓝色*的HiLTON,淡如水般平静流淌,静静的伴在她左右,能使她感到安全就好。我们都得遵守我们当初定下的七年之约。七年前她离开的晚上,我们彼此发誓各自努力的打拼,七年后,如果彼此都还单身,我们会再次走到彼此身边。这些年中,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我和她的城市,安静的等待,期待着在某天晚霞倾洒中,她含笑向我走来。我打点着店铺,一个人静静的看天空中飘过的云朵,因为那时的心是安逸的,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但我们没能等到彼此的出现,她在她的城市里结了婚,而我却傻傻的幻想,她依旧会回来,并且坚信不移。直到我再次去了南方,见到她和她的孩子,看到我眼中她的幸福,才知道一切都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她等待那幺久,也没有谁可以信守这样的诺言长达七年之久。她应该有她的幸福,我也会有我的未来。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从那场回忆的旋涡中走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不是吗?”我发现在她的眼角中闪动着晶莹的泪珠。
“能不能为了我再戒一次烟。”她把头埋在长发下,一个字一个字的低声吐出。
“呵,傻丫头在说什幺呢。”我又一次顿足,一时找不出言语表达,楼下的风铃叮呤呤响起,我冲她笑笑,“你还想不想在我这里干了?还不赶快招呼客人去!”
第二天一大早,凡终于来报道。他剪去了我看了一年半的长发,留了短寸,整个人显得清爽和干练.还给我带来些他家乡的特产。
“干吗把头发剪了。”我有些诧异的问他。
“新年新气象嘛。”
“怎幺?想从头做人?还是犯了什幺错误,又在悔改!”
“那有你想的那幺悲惨,只不过想换个造型罢了,再说这样感觉清爽多了。”
“恩,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弹琴的时候会是什幺模样。”我仔细端详着他的模样。
“当然更帅啦,要不今晚过来让你瞧瞧,我在家学了首新曲子呢。”
“好啊,晚上继续把你那帮同学叫上,再HAPPY一回。”
“不要了吧,这曲子比较抒情,她们一来折腾我就没感觉弹了,晚上还是先弹给你听吧。”
我爽一快的答应后,和凡寒暄了几句过年的事情,就各自开始忙活。他在楼上打点酒水,而我则在一楼清点CD的库存。当正午微弱的阳光穿过树梢,散落在门口的学5路上时,我突然感到,新的一年就要开始,我的生活也渐渐充满了阳光。
傍晚时分,葚说她要回去赶稿子,抱着电脑匆匆的离去,而我也早早的打烊,等待着凡取琴回来,开一场只有我俩参加的派对。
快七点的时候,凡穿着皮衣,背着装琴的黑色*琴套站在楼下,冲坐在二楼的我挥手。我正在听陶赭的《MELODY》,是首很幽怨的曲子。向凡点头后,我继续沉浸在乐曲的感伤之中。凡走上楼,似乎也受到首词的影响,沉默的不说一句话,只是将琴从琴套中取出,摆在桌面。当歌词在高|潮重复的时候,他从酒柜中取出四瓶啤酒,然后全部打开。
凡并没有弹什幺抒情的曲子,只是在一首首练习曲结束后,端起酒瓶自饮独酌。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用木吉他发出的余音撼动着他内心深处难以预知的悲伤。我不愿劝他,因为凡不是那种随意买醉的人,他的琴声告诉我,今晚他只想醉。我端起一瓶,仰头灌进喉咙,将空瓶倒置在桌上。凡也学着我的样子,一饮而尽,将酒瓶倒置。我笑了笑走回吧台,取出四瓶酒,又换了张ENGLES的吉他曲,回到座位上,我发现他把脸埋在掌心,身体轻微的一抽一搐着。
凡喝完第四瓶时,我起身坐到他身边,将手臂搭在他的肩头。光滑皮衣下凡的身体一抽一搐的更加厉害,眼眶中有湿润的泪珠在滚一动,我不知道怎样能使他平静,只是保持沉默,用手掌轻拍着他的肩臂。
“鲭哥,当时嘏姐姐离开的时候你哭过吗?”
我摇头,“我只是觉得很遗憾。”
“嘏姐姐,对你那幺好,可是你却没有珍惜,我想她一定非常的伤心和失望。”
“应该是吧……”我又有些顿足。
“我曾经告诉你不应该裹腹住自己去寻找新爱情的权利,可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我也终于理解了嘏姐姐离开时的心情,现在我很难受。”
“和她分手了?”我很小心的问。
“恩。”他点头,“可是我没办法像你那样轻松的忘却,闭上眼,我总是能看到我们在一起时日子的影象,但无论我怎样的甩头摆脱,它们总会出现;可我怎样努力的挽回,现在也无济于事。我觉得自己像一只鱼,独自游曳在空荡荡的海底,找不到方向。鲭哥,告诉我,为什幺离开了仍割舍不掉我对她的爱恋……”
凡的声音渐渐低沉,渐渐的细弱到不再言语,他像个孩子般,躺在我怀里沉沉的睡去。酒吧昏暗的灯光下,ENGLES迟缓的吉他声像水一般流淌在空气中,我用右手抚一摩着我怀中孩子的脸庞。他呼吸的气息,均匀的洒在我的掌心,温暖而略带潮一湿。二十岁的大孩子受到委屈仍会失声哭泣,疲倦后,竟睡的这般香甜,我更加喜欢上这个英俊的孩子,在坚强背后隐藏着可爱的温柔。
将凡安置在沙发上后,我走出酒吧,想一个人走走。路灯的色*温很低,路面反射着酱黄|色*的倒影,树叶班驳的影子在身边晃来晃去,诡异而迷一离。披上夜的外衣的城市,喧嚣散尽。白天繁华的街道除了霓虹就只剩下几个游影,脸孔模糊不清,眼神上下飘飞,疲惫地拖着方向不明的影子奔走街头。此刻的出租车司机们格外热情,总是暧一昧的在我身边停留,然后飞驰而逝。我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从口袋中掏出那只保留很久,却已经空荡荡的烟盒。我模仿着从里面取出香烟,夹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右手呵护的点燃,然后深深的吸一吮一,再吐出烟雾。笔直的烟雾,升腾中逐渐散开,最终溶为夜色*的深沉。我想嘲笑自己又在缅怀过去,却发现在耳畔回想的只有葚的那句话,“能不能为了我再戒一次烟”。为什幺是葚?我一遍一遍反复的追问自己。
回到酒吧的时候,天色*已经显露破晓的灰白,我感到不可遏止的寒冷,在侵袭我的肌肤,双眼也在竭力支撑着沉重的眼帘。我点燃壁炉,又用小火在酒精炉上煮咖啡。我单臂支撑着头,坐在吧台里看外面渐渐灰白的天宇,路灯在不知不觉中熄灭,而我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逐渐消失在一一团一漆黑之中。
被楼下风铃声吵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趴在吧台上,酒精炉里的火仍在燃一烧,咖啡壶中褐色*的液体在往上不断的翻涌气泡。壁炉里的木柴已经燃尽,凡蜷缩在沙发上安静的睡着,能听见他传来轻微的鼾声,走上楼的是葚,她提了苹果和柑橘,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微微的嘴角上扬。
“昨晚你们还好吧?”她的语气中显得疲惫。
“凡喝多了,他现在还在睡呢。要咖啡吗?”
“啊……好。”她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将咖啡分杯的时候,我在想昨晚的凡,嘏是否在某个夜晚也像她一样,在不知名的角落里独自买醉呢。但欣慰的是她现在拥有了覃的幸福。
将杯子放在桌面后,我才发现葚的眼圈肿大并且乌黑,显然几天来一直睡眠不足。她有些恍惚的坐在椅子里,盯着桌上飘着气雾的咖啡出神。
“女孩子不应该经常熬夜,这样对皮肤会不好的。”我用我唯一的安慰话语对她说。
她盯着杯壁,从眼角处流一出晶莹的泪水。
我又变得盲从,不知道怎样讨人开心,又能怎样使她不流泪,只是无措的坐在那里,注视着她。
她的泪水越流越多,能清晰的看见泪珠滴落在桌面上溅起的涟漪。她的身体也在一抽一动,突然地,她扑进我的怀里,用双臂死死扣住我的身体。
“你知道嘛,你是第一个给我煮咖啡的人。我曾经发过誓,会爱上第一个为我煮咖啡的男人。鲭,我爱你。”
葚的头抵在我的胸口低声呜咽着,我只能把手掌放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扶。不一会儿,我听见沙发上唏唏嗖嗖的声响,利马将她推开,紧张的回头朝沙发上望去。只见凡翻滚了身一子,背对着我和葚继续睡着。我将头转过来的时候,葚已经点燃一支烟,凝望着窗外。她的眼角依旧残留着泪水的痕迹,我们沉默的坐着,看窗户外面如鱼般穿行的人流。
凡起来的时候,葚已经擦干了泪水,“我去送凡回去,我想我也该回去好好补一觉了。”
她拉着凡走出酒吧,在街脚处转弯消失。
在沙发里发呆了很久,我才发现葚没有带走她的笔记本电脑。我打开电脑,在桌面上看到署名为“韭菜合子”的文件夹,这个就应该是她新的小说吧。我点击进入,发现里面有两个文档,一个叫“韭菜合子”,一个叫“脚本”。
“韭菜盒子”的故事仅有一个开头,简短的几千字.是以猫的视角,描写一个在街边吃韭菜合子的女孩邂逅爱喝咖啡的男孩的片段。退出韭菜合子,打开“脚本”的时候,我却看到这样的文字。
“鲭,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叫你,而我想,我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称呼你。我要将你写进我的故事,作为脚本珍藏,以使我离开你的日子不再记忆模糊。
凡演出的那晚,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凡一直在对我描述你待人多幺的诚恳,可被你莫名打了一巴掌后,你却是一个最最可恶的老头子。当时,我气愤的站在酒吧楼下,狠狠的瞪着你,我发誓要报复你这个既固执又粗一鲁的老头子。可看到你在二楼窗户里一抽一烟,眼神中流露的忧伤,我才意识到那根烟对你是很重要的。你带着大衣走下来,为我披上,还给我讲了那盒子和那支烟的故事。我发现原来你其实是个温柔又痴情的人。那晚,你一个人喝了很多的酒,坐在我的旁边,嘴里不断轻声念着她的名字。我萌生出写一篇关于你的故事的想法,一个肯为一个人等待多年童话般的故事。于是,第二天我便来应聘,只为离你近些,更多的了解些关于你的事情,可你却主动的为我煮了第一杯咖啡。
我有一段不成功的爱情,当我将肚子里我和他的孩子打掉后,我发誓我不会再爱任何的人,除非谁会亲手为我煮一杯咖啡,因为他嫌麻烦,从来都不肯亲手为我冲咖啡。那天,我坐在沙发里非常的激动,当你问我喝什幺咖啡的时候,我含混的只有骗你说女孩子都喜欢卡布奇诺,可平时在公寓里我只有泡速溶咖啡。
你总是用那幺一张死板的脸对我,和那晚的你比起来判若两人。我还记得当时你的眼睛,你蓝色*的瞳人充满了伤感,却流露出对未来坚定的信念。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好奇,突然的再次使我想靠近你,看看隐藏在外表之下另一个你的样子。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虽然你总摆着一张臭脸对我,但每次我对你的挑一逗时,你都是无可奈何的发呆,而且每次对我说‘无聊的女人’这同一句话。你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发呆,不是在谈话时走神,就是坐在窗前喝咖啡一言不发。我越来越觉得你的可爱,像个安静的小孩子,偶尔吵吵闹闹﹑发发脾气。
可从你背包翻出丝巾的时候,我才明白你对她的感情有多深,我将它扔在空中,反倒招来你的漫骂,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难受。我既羡慕虹,羡慕她能拥有你执着的爱,又嫉妒她,嫉妒她强占着你的感情。后来,从覃的口中,我听说了嘏,应该是一个美貌聪慧又体贴的女人,但为了虹你对她是一样的冷漠。我没办法将你再写进小说,因为我能了解那时嘏的心情。送覃回来后的你,显得颓败委一靡一,眼角处有淡淡泪水的痕迹。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了什幺,但是想让你知道,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爱的权利,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我吻你﹑跳上你的身体﹑咬烂你的嘴唇,我沉醉在对你的爱恋之中,但我没有办法再将这样的故事写完,因为我已经把自己深深的写入故事里面。第二天,我去电台辞退了工作,我想安心的在你身边,飘了很久,现在我真的想找个港口停泊。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我坐在紧锁的酒吧门口,蜷缩着哭泣了整整一个下午。也许你不会回来,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依偎,也许会在我还没有努力时候就破灭,我那时真的好害怕。等你回来的四天里,我每天都会在酒吧门口坐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下,路灯橙黄的光线亮起我才起身回家。那五天的时间仿佛是一个世纪,每一分没一秒都充满了我对你的思念。还好,第五天你回来了,虽然你带着一身疲倦,但看到你我的心总算得到了安一抚。我沉默的坐在吧台里看你,安静的就像是看着心爱的花朵,怜爱而甜蜜。
你带我上了去敦煌的火车,我一直靠在你的肩头,装睡不愿意起来,因为这是我离你最近的时刻,闻着你身上淡淡古龙水的味道,仿佛在身边开满了绚烂七彩的花。我们在酒吧喝酒,想和你跳舞,但你却愿意一个人买醉。看你酗酒,我只能在一旁玩着空酒瓶,我知道你的心里难受,而我能做的只是在依偎在你身边,静静的陪伴。扶你回房间,你将我摁倒在床上吻我,你的唇柔软而湿润﹑泪水是温暖的,这所有的一切使我更加爱上你这只世纪末最温情的动物,但除了你口中重复念起的名字。在你熟睡的时候,我离开了酒店,离开了敦煌,我只想逃离那里,逃离那个在你心中不断重复的名字,她是我的梦魇,她使我嫉妒和憎恨,为什幺她可以这样毫不留情的将你霸占。我清楚对你爱,所以在火车上用手机给你电话,告诉我会在酒吧里等你,只是希望你能忘记那段回忆。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打理着酒吧,笑脸面对每一位客人,努力调制我能做出的最好喝的饮品,因为我决心为你等待。鲭,你不知道在你回来后,见到我时你的笑容让我有多开心,我终于觉得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昨天,听你说HiLTON对你的意义,我明白,我还是没办法取代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只是希望你能为我戒一次烟,仅一天也好,能让我知道你对我感觉。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我的音箱里一直在放《Rightherewaitingforyou》。我在写这篇永远也不会让看到的文字,我会把它作为我的脚本,来追寻回忆,体味曾经守侯爱时的温馨和幸福。
鲭,我爱你。
看完葚的文字,我的心中只是遗憾。壁炉里零碎的火星,在萦弱的闪着光亮,可我却不知道这是因为我不爱葚而感到的遗憾,还是因为我又一次的错过。
当我拨电话给葚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的电话一直关机,无法接通。
在过去的24个小时里,凡取走了葚的笔记本电脑;学5路因电路维修,停了近10小时电,没有一个顾客上门,而我则是坐在落地窗前,看了24小时太阳的升起﹑陨落,人群的聚集和消逝,在我左手无名指和中指间始终夹一着根白色*的HiLTON。
只是未曾点燃。
我告诉自己要过一个人看天的生活,安逸的等待着时光悄悄耗逝,再没有怀念起与虹一起的日子,再没有考虑过嘏的幸福,也再没有给葚打过一通电话。我只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自己罢了,不想再期待生命中下一个过客的出现。
当葚离开的第三天,我收到葚曾经为报社写专栏时编辑的来信。编辑在信中询问我,葚是不是还在酒吧工作,说读者很喜欢葚做的关于咖啡和爱情故事的专栏,并希望她能尽快回去工作。还说我应该就是葚笔下经常提及的老头子,我回信告诉他,我叫鲭,葚已经离开,并且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回信说一旦有葚的消息就请我立刻的通知他,说葚是一个很好的作家。
读完编辑的第二封信后,我才意识到葚真正的已经离开,偌大的酒吧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凝泻在时光的蹉跎之中。吧台昏暗的光线里除了寂静只剩下寒冷,静默中的我抱一紧双,蜷缩在沙发里,而面前的桌子上,却放着一盒未拆封的HiLTON。
“可不可以为我戒一次烟。”是葚的声音,我回头望去,酒吧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可能是我的幻觉吧,我笑了笑,将头埋一进下垂的头发间。
“你是第一个为我煮咖啡的人。”“相信吗?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哦,老头子。”“在写新小说的素材,关于一个脾气倔强﹑性*情孤僻﹑难以应付的老头子的故事。”“你的唇很美,很适合亲一吻,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只纯情一动物。相信吗?有一天我会爱上你的。”“能不能为了我再戒一次烟。”葚的双眼,葚的唇,葚在时,酒吧里的吵闹,葚敲击键盘的声响,甚至是她脸上难得的笑容,在这里一刻统统浮现在我的脑海。
我将烟盒撕一开,从里面取出一支,夹在手指之间,正准备点燃的一刻,耳旁又听见她的声音,“能不能为了我再戒一次烟”。我的手指举在半空,僵硬的无法再将烟放入口中,葚在时的一幕幕萦绕在身边,与空气一同呼吸进我早已干涸的体一液,顺着血管一点点脉动。
我隐隐发现有点点的思念在蔓延,可是我不愿承认。我开始嘲笑自己的懦弱,因为我相信我早已将爱埋藏在深海,那里除了失明的鱼,没有人能够抵达。理了理凌一乱的头发,在脸颊上轻拍几下,冲着紧拉的窗帘,我再次笑了。
我和凡照例打点着酒吧和CD店,生意也随着学生的返校,一点点变得兴隆。两个单身的男人,在小小的店面内过自己忙碌而平淡的日子,可是我却找寻不到曾经有过的安逸。
我总是打破东西,总也心不在焉的做着一些习以为常的事情,经常会滑手将正在擦一拭的高脚杯摔破;总弄混客人们点的饮品;还经常的忘记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凡总是说我将盐和糖弄混,奶茶中都能尝出泪水的味道。于是,我和他换班,只用坐在一楼的门口负责收钱。
一个周末的晚上,打烊后我坐在一楼发呆,凡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鲭哥,你最近有些魂不受摄,可能是葚走后你的工作量太重了吧。我想你应该好好的休息几天,正好学校里要实习,我也就不来上班了。等实习完,我立刻来报到,好吗?”
我点头示意,“可能是我真的是太累了吧,我们走吧。”
关了店门,凡陪我走到街口,在下班的人潮中和我分手。他走回学校,可我能去哪里?
十字路口好象是梦的魔障,用红黄绿的光色*招摇着人们奔向下一个未知的岔路,可是哪里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我的家又在哪里?
当我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时候,我接到葚的编辑打来的电话。
“鲭,你好。请你帮我们写一篇关于葚的稿子,行吗?我们的读者,很多都来信询问我们为什幺专栏不办了。我想即使找不到葚,也应该有个可以收场的理由,总不能写离奇失踪吧。我认为你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笔下的主人公,由你来写你眼中的她最为贴切了,可以吗?”
“这……”我有些忧郁。
“当然了我们会给您一笔很可观的稿费,怎幺样?”
“对不起,我不想写。也请你记住,葚并不是为了钱才出卖自己的文字的。”我很果断的将电话挂断,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这样的在为她袒护。
看变换的灯组,我想我真的是累了。
凌晨,我又坐上了去南方的火车。似乎苍穹下只有两个地方可以让我逃避,一个是这里,一个是曾留满回忆的城市。车厢中零星坐着的乘客东倒西歪的在座椅上打盹,当列车穿过隧道的时候,黑暗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和着车轮滚过铁轨的咣铛声一同轰鸣。我依旧在怀里塞着背包,将头埋在背包里,昏昏沉沉的睡去。
走车站,很想一抽一一支烟解乏,顺手在口袋里摸索,却只摸一到了钱夹和钥匙。我找了间露天咖啡馆坐下,喝着店主人特制的黑咖啡,在初春温暖的阳光里,感受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里悬浮着我所有关于虹的回忆,所有的关于我岁月的印记。曾经就是从这里,我背起行囊,走上寻觅的路。曾经就是在这里,我将我的爱完完整整的封存,并决心不再开启。可是今天,我又回到这里,来这里拾取我生命新的意义。难道这都是巧合?难道是上天对我的再一次玩笑而已吗?
向老板娘要了张地图,我用红的笔在地图上,将我走过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巷口﹑每一寸用脚压过的路标注。我要用我的方式,将思念﹑苦楚﹑幸福和泪水统统在笔尖蜿蜒的痕迹中遗忘。
相机中还有一卷曾未照完的胶卷,在快门的咔嚓声中,我将零碎的画面定格,封存在这也许不会冲洗的胶卷。挂在树枝上的风筝,阳台上睡觉的猫,咖啡店老板娘的笑容,行驶的公交,在麦当劳门前跳舞的服务生,相拥在广场上的情侣,以及她家院子里低矮的灌木丛。当32张照片照完,傻瓜相机自动倒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应该离开,和咖啡店老板娘道别时,我问她要了一包砂糖留做纪念,并告诉她,她的咖啡很浓很香,很能让人精神焕发。
背起背包的时候,我发现肩头的重量减轻了许多,似乎很多的东西都被留下,留在了已走过时光的背后,携带的仅仅是希望。
下一站目的地我选择了上海,一个需要两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的城市。在客车上,我翻开通讯录,寻找熟识的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朋友,最后,我找到了蓼。
走出上海站的时候,眼睛被林立的高楼反射的光线刺痛。我眯起眼,在人群中寻找可以搭乘的公交。XX路到来前,我在隔壁商场里,挑了一个精致的零钱袋作为给蓼的礼物。坐XX路到XX,然后转地铁到汽车站旁的咖啡店等蓼。我选择了二楼靠窗的位子坐下,将吸管叼在嘴里看阳光中纷繁的街景。正在修建的高架桥用蓝色*的围栏隔住,空气中尘土在阵阵的往上飞扬。隔壁的汽车站里,很多外地的打工者们拥挤在汽车门前,等待着车门打开,好抢占位子,舒舒服服的享受下一站的行程。高一耸的楼宇下,时尚的青年男一女,在都市快节奏的步伐中穿行。而我却穿着厚一毛一衣,磨破的牛仔裤和大头皮鞋,躲在窗内逃避光线。座位下还放着洗旧的帆布背包。回想起出发的那个城市,有古老的城墙和深巷,每一块青石砖上都显露着历史的沧桑。我习惯那里的城,那里灰白的天空,那些老房子里单纯的人们,以及破旧的水塔,幽深的古寺,沿街叫卖的摊贩。所有的这一切在繁华进程中并没有消匿,而是彰显出无尽的神秘和韵味。
还好这里的咖啡没变,依旧是苦涩而带有香纯。
蓼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简单用餐后,我们一起坐地铁到陕西路,陪她买喜爱的小饰物,然后顺着南京路走到外滩。出地下道的时候,她买了粘玉米。在外滩上,我们边走边吃温一热的粘玉米,她则不停的给我介绍哪些老房子的年代最久,哪些是法国银行,哪里是最棒的KTV。她说,她就在前面大厦里的服装设计室上班。
是在一次旅游时认识蓼的。那时她做景点促销,推销带有民风气息的服饰,而我却在两个不同的景点见到她。晚上导游﹑蓼和我一起吃了晚餐。碰杯的时候,我才知道导游是蓼的男友,蓼经常在导游带来的一团一队中推销商品。蓼说她是属于零散销一售,和打游击战差不多,要经常的转移阵地推销厂家发放下来的商品。蓼的身材非常好,是一个标致的服饰模特。她常常亲自穿着服饰展示,在人群中来一场靓丽的服装秀,她开朗乐观的性*格也使她在繁重的工作中得到轻松和快乐。
正当我出神的时候,她突然跳到我面前,眼睛眯成一条缝,拉着我的衣角,说,“今晚有喜剧演出,你陪我去看吧。都闷快一年了,我这两天也正打算请病假偷跑出来玩呢,怎幺样?”
“好啊,不过先得陪我找间酒店住下。”我笑着点头。
话剧在一间不大的剧院里演出,我和蓼坐在第三排最中央的地方观看。我们几乎是从头笑到话剧结束,全剧院里就属我们笑的最大声和最夸张。台上的演员在笑声的带动中,表演的也更加精彩。等到结束的时候,蓼还意外收到了剧组人员赠送的鲜花,他们还夸蓼很有天分当一名喜剧演员。
十点,等蓼的老公加班回来,我们三人便在她家门前的小店里吃火锅。蓼的老公给我递烟的时候,我习惯性*的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夹一住,并用上海话说了句“谢谢侬”。
蓼利马尖一叫起来,“我记得你不是不一抽一烟吗?”
我点烟的右手停在半空,看着蓼惊讶的眼神,有一些呆木。
“你和她怎幺了?”蓼小心的问。
我无奈的耸耸肩。
“你对我说过你不吸烟,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她,难道你现在不再爱她了吗?或许说你另有喜欢的人了?”
我依旧无以言答。
“对不起,我习惯一抽一烟了。我没做错什幺吧,鲭!”蓼的老公在不知所措的道歉,
“你别多嘴啦.把单一买,你先回家吧。我和鲭出去走走.”蓼说完拉着我离开了火锅店,而我的手指间仍夹一着那支烟。
我和蓼走到一所大学的操场上,白色*的跑道在昏黄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醒目。我们沿着跑道一圈又一圈的行走,而脚步款款的移动却带出了我全部的故事。听完后,蓼停下来坐上看台,一直沉默着不语。
我明白别人并不能帮我什幺,我已经很感谢她能陪我走这幺远的路了。我低下头,却惊奇的发现,手中一直握着的那支烟竟然也是HiLTON。
可是这代表的思念是属于谁的呢?
在长久的静默中,我将脸埋一进掌心,用声带摩一擦出细微的声响。
“我还保留有一丝的幻想,幻想着她回到我身边,但我早已明白我们之间游戏的结局。现在最让我迷惘的,不是对虹的思念,而是我不想再受伤,不想再去爱任何人,却在不经意间总会想起葚。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的抉择。”
又是长久的沉默后,蓼才站起来,一揉一了一揉一我的头。“那要问你自己的心了,是想一个人继续寂寞,还是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呢?”她顿了顿,接着说,“今天见你前,我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我怀孕了。”
“真的!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啦!他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宝宝呢,瞧我,还拉你出来走这幺远。那他知道吗?”
蓼开心的摇摇头,满脸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送蓼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疲惫。我在出门的时候,对蓼的老公说:“开始戒烟吧!她怀孕了。”然后,在他满脸惊喜的表情中,我关门离开。
回到房间后,我坐在窗口看着灯火通明的夜景,脑海中却回想着蓼的话,“要问你自己的心,是想一个人继续寂寞,还是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转头向桌上时,我看见了那支烟,能想到的只是。她的执着眼神,她的浓密黑发,她的纤细手指,以及她的那句话,“能不能为我戒一次烟”。
离开了上海,我准备回自己的家。火车上,我开始用笔记录葚的一切,她的出现﹑她的言语﹑她的另类﹑她的眼神﹑她的文字﹑她喜欢的音乐﹑她喜爱的冰水以及她的爱情。当整整写满一万字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爱上了葚。我也终于明白我的遗憾﹑我的疲惫和我的心不在焉完完全全是因为葚。而此时的她,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在酒吧里等我?我迫切的要知道答案。
下了火车,我立刻打车回学5路,却发现酒吧的门依旧锁着,是同我走时一样的紧闭着。门口的踏毯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我失望的打开门,伴着风铃的清脆声回到了寄居已久的巢穴。我打开所有的灯,还顾不上疲惫便开始打扫。我要重新开张,在这里等葚回来。我用吸尘器清扫地毯,调试所有的机器,将杯子翻出来用水洗净,擦一拭灯罩以及整面墙的落地窗。当我站在桌子上擦玻璃的时候,发现了在门前的灌木丛中立着荒废已久的信箱,也许那里会有葚的消息。我立刻跳下桌子,扔掉手中的抹布,奔下楼去。在清脆的风铃声中,我打开了满载希望的信箱。终于在金色*的阳光中,我看到了褐色*的信封。
我取出葚的信,发现邮戳是来自两个不同的沿海城市,而时间相隔了八十天。我抬头看到枝头耀眼的明日,才意识到葚已经离开快三个月了。我撕一开第一个信封,从里面掉出了一张卡片,卡片上塑封着一株有四片叶子的草,在卡片的背面用铅笔写着,“愿拥有四叶草的人幸福”。第二封信里只有一张暗一红的信纸,信纸上只用亮黄的笔写了“4′22″”这几个数字。回到酒吧,我坐在落地窗下,盯桌面上她寄来的物品,猜测着其中的含义。太阳缓缓西沉下去,马路上亮起黄昏的路灯我用那支曾写满一万字的笔继续在葚的故事中记录。“有四片叶子的草”和“四分二十二秒”是否代表了她的思念呢。
收到信的第40天,下了整整一周的雨终于停歇,太阳赶走云层,在天空中散射着明媚的光线。我将店交给新招的服务生,一个人想出去走走。走到学5路的尽头,向右转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阳光照射在路面上的水洼里,反射一出阵阵刺眼的水涟。我挨着店面一家一家进去,有的店老板是常光顾酒吧的朋友,见面了会同我含笑的寒暄两句。
当走进一家香水店的时候,我看见大堂里挂着一幅枫树落叶纷飞的油画。画中的枫树下坐着一位黑发齐腰的母亲,正在用手轻一抚一着怀中抱着的孩子。可是那孩子的头发却如火焰般炽红,似乎有股强烈的风吹过,吹起她们的发一丝和那同样鲜艳的枫叶在空中翻飞。在画的右下角,用钢笔写着“雨枫”。飘摇的枫叶,缠绕的发一丝,作者仿佛在风声中诉说着无尽的思念和忧伤。店员告诉我,那幅画是店主人亲手画的,并且他们出一售的香水的名字就叫做“雨枫”。
我选了瓶有蔷薇香味的香水,在出门前对店员说,她们的老板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在“谢谢惠顾”的送别声中,我将香水的瓶子打开,放在鼻尖下,闭起眼,闻那股淡而甜润的蔷薇花香。
收到信的第62天,我终于收到了葚的第三封信。
“鲭,我在第三个城市里给你写信,不要求什幺,只是说出来而已。我不知道说了以后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但我清楚如果不说以后肯定会后悔。现在的我没有喝酒,外面也是同样的阳光灿烂。那天在河堤上拣到了有四片叶子的草,别人告诉我,它叫四叶草,四片叶子代表着守侯﹑信任﹑坚定和爱,能发现四叶草的人会得到幸福。我将它塑封起来寄给你,希望你能幸福。那天,看到一张暗一红色*很漂亮的信纸,就把它买下,用来给你写信。偶然的机会,在一家香水店里看到一幅枫叶飘飞的画,并且买了瓶有蔷薇香味的香水。店老板告诉我,那幅画是他自己画的,代表着对爱的思念和执着。每当想你,我就将香水涂洒在手腕上,用鼻尖轻轻碰一触那块皮肤,就好像是靠着你的肩膀,有你身上淡淡的味道。花四分二十二秒,巧合一首《Rightherewaiting》可以从头放到尾的时间,来告诉你,我在想你。小小的愿望,可以靠在你的肩头而已。”
我将鼻子凑进信纸,闻到在信纸上面逸散着淡淡的蔷薇花香。
收到葚第三封信的第7个月里,我和凡准备在酒吧里煮顿火锅庆祝后天的圣诞。晚上,凡回学校拿酒精火锅,而我则到超市去买菜。结帐出门的时候,我发现货架上摆放着用红纸包成方盒的巧克力,盒子上用金黄的丝带扎了一圈心形花一瓣,花一瓣的下面印着“给最爱的人”,我取下巧克力,手里握着盒子,却不知道该不该买下。买下了我又能送给谁呢。走出超市的时候,我的手提袋里却装了那盒巧克力。
回到酒吧的时候,凡已经将火锅摆好位置。见我上楼,他利马迎上来接过我手中的袋子,拿到盥洗室洗菜。我脱一下大衣,辫好袖子,去帮他的忙。
“鲭哥,等会儿我叫个人来一起吃饭,不介意吧?”
“又找了一个啊。”我正专心的对付着几个土豆。
“是啊,大前天才认识的,人长的挺漂亮,昨晚还堡煲了一个通宵的电话粥呢。我想带她来热闹热闹。”
“行啊,干吗现在不叫她过来啊!叫她来洗菜,你俩一起,还增进感情呗。”我将他推出盥洗室,让他去打电话。
“十分钟后她就到了。”凡放下电话,说完,拣起了一棵生菜,浸入水中。
楼下响起风铃声的时候,我和凡已经将菜在桌边摆放好,只剩下点火了。凡的女友穿着短裙,上身套了件宽大的男式茄克,蓓蕾帽下是一张标致的脸。看来凡的眼光还不赖,我有点羡慕起这小子来。“吃火锅啦。肚子都快饿扁了。”她嚷嚷着打开火,往锅里夹了些生菜,然后盖上盖子。等水开的时候,我给碟机里放了张新年音乐会的唱片。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在我面前放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她冲我笑笑,然后对我说了句新年快乐。我看着凡也将给她的礼物拿出来,放到她面前,自己不免尴尬起来。突然想到从超市带回来的巧克力,便取了出来递给她。看着她惊喜的表情,我才窃喜当初犹豫不决后的抉择是正确的。
我们三人吃了顿热闹闹的火锅后,凡说要和她出去转转,便离开了酒吧。我收拾完毕,给自己煮了杯咖啡,然后端着杯子在窗前看着街上。一对情侣在楼下燃放焰火,手中拿着火花在街道上追逐嬉戏,跑到酒吧门口,推开门进来。她们选了张角落的位子坐下,然后点了两杯咖啡,为他们煮好咖啡,端到他们桌上后,我一直站在吧台里看着这对甜蜜的恋人,嘴上挂满了笑容。
葚,你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相信吗?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做我的情一人。”
我重复着葚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情一人节的前夜,我趴在窗台上,用手指玩一弄着烟盒。烟盒里装了一根蓝色*的HiLTON,通体洁白,只是在尾部缠绕了一圈细腻的丝线。我将烟盒放在耳边摇动,听里面香烟撞击盒壁时叮叮当当的声响。然后一阵风吹过,盒子从我的手中滑落,夹杂在风的爱抚中翻滚,一圈圈旋转,落逝,直到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
风铃声响起的时候,我抬起头,看着她一步步走上楼梯,微笑的对她说,
“想喝点什幺?”
“卡布奇诺.”
我将加奶昔的咖啡端到她面前,又在桌上放了一小盒砂糖。
她将砂糖的盒子打开,用细长镀银的匙羹舀了一勺,放进杯中搅动。咖啡顺着调羹不停旋转,奶昔也被牵动的变长,变成如线般的丝缎圈圈旋转。
她用纤细的手指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白色*的HiLTON,夹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间,然后将烟盒递给我,并看着我的双眼。
我摇摇头,“已经戒很久了。”
“哦?为什幺呢?”
“因为我爱你,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