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阿存是个挺可爱的人。他每次见了我总要谆谆教导我,你最近有没有写东西呀?人不要太懒,人一懒,笔头就生了。说着就坐下来,点上烟,天南地北的和你乱侃。
老实说,和阿存聊天需要有很大的耐心。他的言语常常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刚还说着社会新闻,忽尔转到文学上来,一会又转到政治上去了。让人感觉像在赶着一头疯牛,漫山遍野地跑。尽管如此,我仍喜欢听他唠叨,感受他的真诚与善良。但又忍不住去撩一拨他,为他的灵桥牌的普通话开他的玩笑。
阿存一点也不生气,抓抓痒,又看看天,只嘿嘿地笑着。真是一个可爱的人。这个时候,我就很想给阿存画张漫画。
给阿存画张画,其实很简单,像幼儿画熊猫一样,光用圆圈就可以。他的头是圆的,脸上的鼻子、耳朵圆,肚子圆,连胳膊都是圆的。最后用圆弯的月牙当他的眼睛和嘴就好了。如果把这样一张画交给阿存,他看到,一定自己先笑了,张开嘴哈哈地大笑,越笑越大声,人仰马翻地停不了。
认识阿存已有十余年。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个闲人。每天中午休息,他都会背着一个旧白的工作包,在厂宿所楼中逛来逛去,和这个说话,和那个聊天。有时候实在找不到熟悉的人,阿存也会晃晃悠悠地走进某个宿所,递一根烟,然后和陌生人在师傅、徒弟、朋友关系网中绕上一个圈,这其中就有我了。
真是佩服他,竟然可以这样的交际。然而我想,对于他的妻子来说,并不是令人开心的事。听说,阿存出去买菜常常二三个小时都不能回转,过去找他,不是在和城东的阿公聊天,就是在和城西的阿婆唠叨。你想想,我们宁波土话里的“人像阿姥(mu)一样”指的可是他?
阿存热情似火,很多人都大喊吃不消,可是也有人为此感动不己。我体弱多病,一不小心就卧床。每次这个时候,阿存一定包打听似的先得了消息,然后大包小包的站在我的面前罗嗦。天长日久我也就习惯了他的这种老妈子式的问候,所以有什幺事就“阿存帮忙,阿存帮忙”地叫。阿存也很自以为是,仿佛他都懂,总是“我试试,我试试”的回答。
阿存尝试过的东西很多。他在厂里参加文艺队,讲“三句半”。阿存很用心,但傻傻的,我说他演得不好。又去试着做婚庆主持人,普通话和宁波话要掺合了讲,我认为更不行。阿存却从来不知道什幺是畏惧,他仍笑呵呵的,在人前唱他的破嗓子的越剧。
我很早就听说阿存在学习写作,觉得很惊奇。阿存能写作?他都不知道“风雅颂”为何物,甚至连大李杜小李杜都分不清。但阿存还是那句老话,“我试试”。阿存的“我试试”终于越试越好了,他的文章频频在本市的各大报刊发表。有了成绩,阿存便忍不住要拿来和我分享。我这个人嘴坏,明明知道阿存没有丝毫炫耀之心,还是要不停去刺激他,“不好,肤浅,一个屁而己!”
后来,阿存再来告诉我时,就说,“我放了一个屁”,“我又放了一个屁”。
阿存真的把自己的文章当成一个屁了!他总是谦恭地听我批评他的文章,然后去思考,去修改。而此时,我就很感动,甚至于诚惶诚恐了。我算什幺,从高一时发一块“豆腐干”,到第二块“豆腐干”出来,中间隔了十六年,倘若没有阿存勉励我,那就是一块“霉豆腐”了!
阿存在谦恭之外,实际上是很自信的。“谁说跑龙套的就不能当主角?”他曾经很深沉地跟我讲过一句话,“我比别人多用十年的时间就能和他同桌吃饭了!”
我在这里用“深沉”来形容可爱的阿存,似乎有些匪夷所思了。就像阿存,白日里悠闲地走东家串西家,到了晚上却勤奋地读书写作,同样让人难以相信。所以我就说,阿存,如果你是在某些武侠小说里的人物,那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若是反派,一定先消灭你,因为你常常扮猪吃虎!
说到扮猪,圆乎乎的阿存就又要大笑了。咳,我难得写一篇文章,他就不能稍微配合点?真是个可爱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