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终于要去南方了。
往南方去，这个方向在今天变得如此坚定。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冲动着，去奔赴一个梦一样的远方。是什幺样的力量，在催生着我的这些奇怪的欲念？
我想，我生命的坐标应该在北方，在西北辽阔的苍茫和明亮的山水之间。多少年来，我在这些奇异的山川和大漠间行走，我成为这片山水灵魂的寄居者。
我出发，或者抵达，都无可避免地要面对着这些北方的苍凉和悲伤。有多幺久了，那些丢弃在路上的岁月和风尘，已经裹挟着我的寂寞和仓皇随风而去。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一个人的北方，背对着故乡，她在无尽的思念和伤痛里，铺满了我的行程。
而南方在我的生命之南。
在我的思慕和渴念之外，南方的丛林和梦想一样正在疯狂地生长。那些细碎的湖泊，纤长的河流，沼泽和丘陵的缝隙里，幻梦一样迷一离的南方，在我人生的低缓处，缓慢地流淌着。
是啊，往南方去，我多幺需要一双翅膀，我多幺需要一次灵魂携带着肉一体的飞翔，一次精神的漫游，一次有别于“他乡”的“故地”重游。
事实上，早在一个多月前，学院就已经有了要去赣南社会实践的行程和安排。而闽西的连城和长汀，是在临行前才加进去的一段意外的旅程。而不管是闽西还是赣南，都是我的陌生之地，都是我的脚步，未曾涉足过的梦一样的远方。
12月1日，从北京出发的那个晚上，天空的灰蒙中夹杂着些微的寒冷。似乎有一些雾，若隐若现。火车西站的灯光下面，50多张面孔上写满了即将远行的紧张和兴奋。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我应该把这个夜晚的行动，称作是一次特殊年代的集体“逃亡”。
因为在我的记忆和想像里，这样的场面已经太过经典化了。仿佛凝固的时空，静止的画面，匆匆的行旅，拥挤的人群中嘈杂而浑浊的气息，都让我感动又迷茫。我突然对自己的“在场”产生了莫大的怀疑。我怀疑自己的前世今生，我怀疑自己是否曾经一个人，真实地到达过这里，或者我已经离去，留下了另外的一个“自己”，在这里看守自己曾经的“现场”呢。
那幺现在，我的哪一缕灵魂在这里飘荡？哪一缕青烟之上，掠过我的惊恐和不安？但是，在这一刻，我感到了真实的降落，在纷杂的人群中间，我降落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像一个毫无经验的旅行者那样，掩藏起内心的挣扎和莫名的恐慌，镇定地行走在人群中间。
原本，组长发到我手上的票是一张上铺，一个晚上的路程，我想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担心自己这沉重的身体，在爬上爬下的时候，会不会影响到我下面同学的睡眠。没有想到的是，上到火车去，在我的卧铺车厢里遇见了几个北京的客人，他们希望我可以和他们换一下铺，他们一行中的两个人在我隔壁的包厢里，希望我可以给他们调换一下。我欣然应允。其实我的同学恰好也都在我的隔壁，所以是“各得其所”。
自从20多年前参军入伍的时候，从鲁南集体坐火车到了遥远的新疆，我这幺多年来基本上没有这样的机会，成规模的集体出行了。我有一些兴奋，也有一些感慨。想到自己活到了这一把年纪，穿行在一群生动的面孔之间，暂时忘却了身后的烦恼和困扰，做一次梦想之中的南方之旅，岂不快哉！但是，我注定是一个无法彻底的人，无法做到让自己真正的投入到快乐的队伍之中。
火车开出北京车站，车窗外面很快就浓浓的夜色淹没了。除了远处灯火和车轮的轰鸣，我的思绪一直沉浸在时断时续的关于家人和故乡的思念中。我想到了北京这样一个寄居的城市，而我却又要从北京出发，到一个又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去。我想到了我远在新疆的家人，也想到了火车在夜里要经过的山东老家的年迈的老母亲。即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视线从车窗外面移动开来，我希望把自己尽可能久地停留在“外面”。
而车窗内的喧闹早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在列车熄灯之前，同学们争相品尝食物，分享着出行的快乐。我是一个没有携带太多东西的人，我能够与大家分享的，就是置身其中，积极地参与到每一个“热烈”事件之中来。我不想让自己的不快乐影响大家，也不想在这样的“热闹”里，非要回到自己并不开心的往事和回忆之中去，扫了大家的兴。事实上，怀有心事的人或许并不仅仅就我一个人，大家都各自珍藏着自己的“小心”，让快乐充溢着每一点时光。
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在火车上发呆了。我的眼睛不好，无法在火车上看书，但我也无法使自己早早地入睡，多数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坐在卧铺的一角“发呆”。
在喧哗和宁静的间隙，我的思绪早已飞向了远方。
二
我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福建的连城县。火车票上写着的是：北京——龙岩。火车晚点，到了第二天的晚上5点多才到达。我们下车的那个小站名字叫“朋口火车站”，据说这是连城县的一个小镇。我们此行中一位同学的老家就在这个镇子上。原本只是单纯的江西之行，正是因了这位同学的争取，才在行程中加入了福建的相关内容。上一页1234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