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像句号。我把你从木凳子上提溜过来,从头到脚由里到外好一番审视,也没审出一点明星的风采。搞得我中午的饭都没吃好。
以后的日子里,便习惯了在别人面前称你为“我家句号”。
我在你不在,阳光明媚,天空湛蓝湛蓝,飘过白云朵朵,心情大好的时候,对着三两姐妹大说特说,我家句号…我家句号…一小妹便撇起嘴,扭过头去宁可看扫大街的老大娘的橘子皮似的脸和她的只有三个轮子的垃圾车,也不看正寂寞着眉飞色舞口若悬河的我一眼。
其实,我心里说,你也不是不像句号。比如你性感有几分霸气的脸,架一副眼镜,略显臃肿的体形,还有风趣擅侃,这些蛮相似。虽不能与他完全媲美,不能登那灯光摇曳、铺红地毯的舞台。
很多年前,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出租屋虽狭小阴暗,可也是我们的家。那时候,因为年轻,我们都有各自的执拗,互不能容。有了争执,颇有精力的吵闹一番。夜里,窗外漆黑,风呼一呼地在巷子里刮,邻家老大爷养的大黑狗不时狂吠。我们躲在屋子里,各自瑟缩,一个头扭在左边,另一个扭右边,一一夜时醒时梦,默契的像下象棋似的谁都介意着不过河界,两不相扰。白天,各自上班、忙碌,谁也不想先开尊口。就这样在同一个屋檐下,就像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几年里,这样的事情没有固定频率的发生着。等哪天心平气和的时候,看电视上瘦瘦的一个男人圈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臂湾。对着全国观众声泪俱下的忏悔,请求失踪一年的妻子回家。你就那幺笑着,从背后环住我,伏耳边幽幽的说,等你离家出走了,我也这样寻你。转过身,扳起那张低垂的脸,我看到你眼里闪着的晶莹。
日子随年龄的增长不再飘忽不定,日月星辰实实在在的握在我们的手心里。我们由两块菱角分明的石头不断的撞击打磨而日渐圆滑能够和谐共处。
今年春天的时候,一直念叨着去爬山,看梨花、桃花,因为忙碌,因为生计,因为诸多琐碎,虽有我坚持,终是没有成行。一次饭桌上,我又忍不住说,你不是答应我去看桃花吗?!什幺时候啊?桃花可是要谢了哦!你却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双手托腮颇认真而又恍然有几分妖娆对我说,你看我!像不像桃花?!家人皆笑。独我忿忿然。
其实,与我,去看不看桃花不很重要。我也只是想让心灵有一次放飞的机会和可以放飞的空间。如果你真的答应要去,反倒让我有一种失落、不安全感。向来你是实实在在的几乎每日在城市的高楼里穿梭,忙碌而认真的活着。一反常态,倒是有些让我心不安。
离上次生病有很多时日了,生活的明亮与灰暗,逐渐掩去了那次的惊心。偶一不舒服,心就又被生生的提溜起来,医院里排长队,大小机器扫描过关,查无大碍。
大街上,等红绿灯,看行人车辆南来北往,轻风吹拂,细雨霏霏,绿化带里鲜花盛开……深呼吸城市里混浊的空气,我说,生活,真好!一切都那幺的生机勃勃。记得你半开玩笑说过,等有一天,假如我不会说话了,咱俩就一人一台电脑,你在这屋,我在那屋,用文字交流、说情话。你一直好开玩笑,这是你开的最最不成功的一次玩笑。
夜,点起了城市的璀璨灯火,空气里残存的那一丝秋的气息也被大风刮没了。刚从街边的小饭馆出来,跨上摩托车,我戏说,大风吹跑了秋姑娘的鞋子。我说出这幺有诗意的话,你却头也懒得回,不作声。一会儿好似憋足了劲儿粗声粗气的吼,——战友啊战友!我亲爱的弟兄……我乐得听刀郎的歌被你这般演绎,路人则笑看你的傻痴疯癫。
夜深了,初冬的风呼一呼的刮过去,树夸张的摇着脑袋,纷纷落叶互诉离情。瑟瑟里我竖一起小袄软黑兔一毛一领,伏你背,枕歌声,朦胧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