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粪
王宗伦
妻子在城郊种了块小菜园,一有空闲,我就去帮她挑粪浇菜。我挑,她浇。她浇,我休息。
这样的农活儿干起来,就像小孩子做游戏,不累。挑着挑着,有时候突然来了灵感,脑海里蹦出一个好句子,放下扁担,掏出手机,随手记录下来,回家整理整理,就成了一篇小稿子,还可以换回来一些稿费,餐桌上又可以多加一两个小菜了。我给妻子说:“你种物质,我种精神,精神加物质,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妻子不说话,只顾埋头浇地,她知道我在想什幺,所以不打扰我。我们心灵相通,默契得可以不用语言交流,等我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又挑起粪桶去干活儿的时候,她在背后偷偷地看我,仿佛当年的初次相遇。
妻子种植的小菜园,大都按她的身高搭建瓜豆架。她个子矮,瓜豆架就搭得矮,瓜蔓豆蔓缠绕在果树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拱门一样的通道,我挑着粪桶,必须从这些绿色拱门下穿过,才不会弄坏瓜蔓豆蔓。在这样的庄稼地里挑粪,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如果瓜蔓豆蔓的叶子上沾附了粪水,就会沾附在衣服上,无论你多幺爱干净,也会弄得你一身脏臭。所以,挑粪是一门艺术,担子不宜太重,也不宜太轻,步伐不宜太快,也不宜太慢,我挑着粪桶,以肩膀为中心,左肩累了,换到右肩,右肩累了,换到左肩,这样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地相互交替,粪桶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粪水却泼不到我身上。挑粪的时候,我还唱起歌来,心情轻松愉快,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一挑又脏又臭的大粪桶,竟然挑得心旷神怡,挑得轻歌曼舞,仿佛挑在我肩上的,已经不是两个臭气熏天的大粪桶,而是两个哲学概念了:一个是阴,一个是阳,阴阳协调,天地就和谐了;一个是日,一个是月,日月交替,时间就永恒了;一个是得,一个是失,得失平衡,人心就稳定了;一个是名,一个是利,淡泊名利,身心就健康了一
我的“胡思乱想”漫无边际,如果不是扁担压着,简直要飞了起来,当我回到现实生活的时候,我给妻子说:“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一副又一副重担,不管你挑的是大粪,还是泉水,也不管你挑的是黄金,还是责任,你必须挑起来,走一走,才知道其中的滋味。一辈子不去挑一挑,扛一扛,你怎幺知道你有没有一副好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