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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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记
2017-04-26 08:36:53 /故事大全

乡记

奶奶家的狗桃树

那天在杂志里看到一幅图片,图片上两个穿白裙的小女孩在泛黄的背景里荡着秋千,秋千上方有一棵很大的树,树叶像枫叶,但是悬挂着一颗颗火红的果实。书上说,这种树木的名字叫做“构”。这副构树下的秋千,暖暖地勾起了我对于童年的怀念。

记得小时候,奶奶家也有秋千和树,满院子的树。在小小的院子一角,靠墙的地方还种着一棵旺盛的构树,是为了遮阳。构树的果实在我们这边叫做狗桃。狗桃成熟时,就仿佛绿叶中悬挂着一颗颗毛茸茸的火球,好看极了。摘着吃时,甜甜的,带着一股中药味。

还记得妈妈带我在奶奶家住时的某天,四岁的我被摁在铁盆里硬是拿温吞水烫了一番,然后捉紧了让爷爷给推头。我记得那把铁推子的摩擦力很大,几乎无法剪下毛发,但头发还是这幺给理短了。理完之后,奶奶看着嚎哭的我,往我嘴里塞了颗红红的狗桃,小小的嘴巴就这幺被封住了,狗桃的鲜美渐渐在口中滋润开来,我一时竟忘记了哭,妈妈和几个阿姨看着我的模样都笑了起来

奶奶家还有个小水缸,缸里有只用半个葫芦做的大木瓢,好大啊,真像是记忆里一只永远也不能遗忘的小船

曾祖父

很小的时候,到外公家,常见到有个瘦小的老头拄根拐杖出现在一棵大梨树下。梨树很高,却已经老了,经常不结梨,叶子也变得很稀少。老头儿常常扶着梨树和妈妈打招呼,就趁着打招呼的劲,一股脑把一颗冰糖塞进我的嘴里——冰糖四四方方,凉丝丝,甜甜的。小小的我抬起头,顿时天真地笑了。这就是我幼小时最初的记忆。

后来曾祖父去世了,那棵梨树也早早被砍掉,砍掉的梨树就做了老头儿的寿材

薤,泥土的香气

家乡是一片山地,小时候,我记得气温普遍很低,收割季节,地里还很冷。在早上六点钟起床,巷子里外,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一个人。这是因为在天未明时,东方刚出现一点鱼肚白,人们便已经往地里边匆匆赶去。那时地里可热闹啦,人们见面互相微笑着,互相以叔婶相称。偶尔有眼生的后生,站住脚一问,追根溯源之下,也会有一层薄薄的关系。我的记忆里,永远都是“吃”,早晨刚来到地里边,呼吸着带有麦香、泥土以及晨露气息的空气,肚子已经开始发空。我和表弟开始四处觅食,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是在一种长秆、顶上花开的植物下挖到一团茎。老人们告诉我,这是野生的蒜,可以吃这样的景致已经过去八九年,可是,那种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却飘荡在我心头。那是小时候最好的风景。

等到长大后,我偶然看到一组诗,是杜甫的《佐还山后寄三首》,里边居然有“隔沼连香芰,通林带女萝。甚闻霜薤白,重惠意如何”一句,注释上说《闲居赋》有“白薤负霜”,细究之下,原来薤就是薤白,是“小根蒜”,佛教语五荤之一,就是小时候自己挖过的那种野生美味。

初夏,打谷场

故乡总是让人魂梦系之。像梦,更像是一颗成熟的麦穗在金色的年华里所做的关于禾苗的青涩的梦。

记得和小伙伴去打谷场玩耍的那个早晨,狗尾巴草上系着的露珠将凉鞋和小腿沾湿,我们奔走在树林里,像小鸟一般欢快。

等到太阳出来,天稍微热起来,打谷场下的房屋院落开始从雾气中显露,变得清晰起来。这时候,站在高地上,你可以望见整齐的村落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人们的一举一动像是在画里

很久以后,当生活在大城市中,我才能用一个我在美术馆里所看到的词语来形容那时的景象,这个词就是青花瓷韵。

巷子里的黄昏

老奶奶们的白发像是纺好的一堆棉线。小小的一方寺庙前,挨着几个圆圆的蒲团,蒲团上盘坐着她们的身影,还有她们手中殷勤转动着的,像是小风车一般的纺线机。这座庙只有村子里的小商店那幺大,庙里的神仙早没了.原本安放神龛的墙上写满了小学生们的稚语,还有一些简单的线条,是他们画出来的“人人儿”。庙很低矮,有月牙儿的晚上,庙里就照进一窗明月,和几个顽皮的爬在窗格上的小孩子的身影。没有电的晚上,庙檐下的一条巷子里,人们就这幺坐着,从黄昏能坐到晚上。端一只搪瓷的茶缸,就坐在那里,聊个不停——他们在等路灯,路灯亮了,就是有了电,就可以回去看电视了。乡下人没有杂志和报纸,可是他们的谈资生动有趣,简直能把方圆几里内的故事说尽,却又每天都变着法儿,好像每天都有新鲜事。他们的谈资也许就是他们的杂志吧。我怀念那些巷子里说不尽的山野俚事。

尾声

生活在大城市里,有无穷的方便,可是却没有了和大自然亲近的机会。我曾见到过许多小麻雀,城市里的它们都变得灰头土脸,有些不活泼——高楼大厦,水泥钢筋,本就不是它仉的栖息地。

我怀念那些乡间的麻雀,尽管它们没有跟公园里的白鸽抢食面包屑的机会,可是我就是喜欢它们,它们是一群自由的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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