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是城市的戏台。锣鼓响处,声满歌楼。
今天的风,该算是春天里最强的了。即使不需要牵引奔跑,想必风筝也是可以在狭窄的空间飞跃升腾。早起,便淅沥地下着春雨,大地吐露着新鲜泥土的潮一湿味道。大概杨柳还没“依依”,所以,春风不忍心独自温柔。
正巧,100路公交车不紧不慢地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了。一路哼哼唧唧,抱怨着拥堵的淮海路。司机师傅很利索地按下开门键,不偏不倚地在我正对面开好了门。正准备投2块钱,惊喜地发现“投币1元”字样,占便宜似地窃喜一阵,笑咪咪地径直坐到科普节目定义的安全位置。
雨,不停地试探着车窗,寻找着栖息地。有几次近乎透过玻璃,冰凉了我注视的双眼。在无数次的撞击下,汇聚成一条条长长的痕迹,顺着车身一直延伸到车底,以一种更虔诚的姿态,亲一吻着城市的每一个脚印。
车里很干净。座椅很整齐,没歪,没广告,沉默又新鲜。
刚启动,代替以往的广播频率,车上响起了《荷塘月色》。可能是音乐声音太大了,没有乘客讲话。说来也奇怪,大家都没有拿出手机,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所有的感官自动停止工作,自觉接受这幺强大而欢腾地听觉洗礼。没得选择。音乐节奏感太过强烈,坐在我前排的小伙,和左侧的姑娘,下意识的摇摆和颤一抖身体及脚。随着音乐此起彼伏,摇摆循序渐进。他们已经完全入戏了,时不时还跟着唱上了。突然,“嘭”的一声,一车人停止了摇摆和打拍,目光集中在前排小伙身上。他好像意识到了什幺,吐了舌头,眨了几下眼睛,弄红了脖子以上的皮肤,拆开二郎腿,换了个姿势,左右手会晤了几秒,便慌忙地弯下腰捡起他挂在座椅边的花雨伞。之后,毫无目标地看着窗外,终止了这个慌乱的即兴喜剧。
车子进站,换成了一批更加沉默的,或是吵闹的戏。风和雨,再一次敲响了换场的锣鼓。
公交的起点和终点都是确定无疑的,过程,却千差万别。你不知道今天会遇到什幺人,发生什幺事,像是一场没有风险的冒险。而你我,都是城市的过客。对公交而言,你下车,他上车。对世界而言,你离开,生活还在继续。对戏台而言,“或为君子小人,或为才子佳人,出场便见;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惊天动地,转眼皆空”。
九点二十,我到站了。撑起碎花雨伞,在人流中,换成了另一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