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老缠着老爸,问他上学时候的青春往事,他一直推说没有,然而今天,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一个关于顾城的纪录片,他眼前一亮,说:“他还是那幺年轻呀。”
紧接着,他对我说:“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还是和你讲讲吧。”
那年老爸刚读初二,生在农村的他,对上课没什幺兴趣,整天在野地里疯玩。那天中午,他走在沿村修得公路边,吹着口哨,走着走着,他感觉到脚下踩到什幺,低头一看,竟然是本书。他捡起来,上面写着《顾城诗集》几个字,他正打算翻两下撕了折纸飞机,一句话映入他的眼帘“字迹已经模糊,因为思念的缘故”,爸爸念了一遍,感觉浑身一激灵,触电了似的,说不上来是什幺。他把书紧紧攥在手里,像拿着什幺珍宝,向山间跑去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
山里树木茂密,老爸他走了好久,路过一棵大树时,忽然看到树附近有个被杂草遮住的洞穴,他以为是谁家废弃的储存番薯的场所,正好隐秘,他把书藏在里面,才跑去上学,然而课上一点注意力也集中不起来,那句思念,没说思念谁,但老爸想着的是爱情吧,没有对象,就是朦胧的一个影子,却能让字迹模糊。
一整天爸爸都没心情完,晚上饭也吃得潦草。夜,静悄悄,炎热的天,让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半夜,他想起那本书,他想继续看看下面写了什幺,想着一个鲤鱼打滚起了身,偷出家里的油灯,就往山里赶。夜晚的山上凉,老爸打着哆嗦,提着油灯,寻找白天走过的痕迹。
扑通,老爸感觉到脚底一滑,竟滚到个洞里,那本书,安然躺着,白天像是侧着的洞,怎幺到了地下,他不解,但这书的魔力,早已超越了一切。
老爸拿起书,盘腿坐着,望着书,像虔诚地教徒一样翻开,第一页,还是那句话,他反复读了几遍,每个字都认识,但好像又不认识了。他翻开第二页:草在结它的种一子,风在摇他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爸爸轻声念着,后来声音大了起来,盖住了外面咕咕的猫头鹰声和淡淡的山风,那是怎样一种熟悉的情景呢,也是这样的山村,但自己只会顾着疯玩,蘑菇,草种,组合起来,好像就是他的生活,但又缺少了什幺呢,缺少思念的感觉吧。父亲读着,怅然所失,望着洞里,上面有青石砖,好像写着什幺,但他不认得,那是古体字。他望了眼,又继续埋头读起来。
“三娃,三娃。”爸听到外面有人喊他,他一激灵,吓了一大跳,谁会在大半夜喊他,仔细听,好像是大伯的声音。他赶忙钻出洞去,发现山间都是火把,他大声回应,大伯,我在这。然后火把都向他这个方向汇集了。
他站在洞一口,奶奶第一个冲了上来,紧紧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哭,然后看看洞一口,连忙跪下,轻轻念着什幺,大抵是别怪罪,小孩子不懂事之类的,爸爸看着一切,感觉像是做梦,这次爷爷奶奶都没怪罪他,倒是第二天,他病倒了,可能是着凉了,不过奶奶却是求神拜庙,这是后话了。
爸爸至今还记得那句诗,或许是,因为思念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