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日志
那是一间残旧小屋,墙的内外都没有水泥批烫,只见到四面橙红色砖墙,一扇单薄的门和窗,和一个生了锈的鐡皮屋顶,炙热的阳光偷偷地从屋顶的小间隙钻进来,与屋里的微尘翩翩起舞。
小屋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正在忙着洗菜做饭,接着又忙着喂饲后院的小鸡;他的名字叫阮光明,出生于越南南部龙安县.在他五岁时,父亲患上肺痨,家境又十分贫困,没钱医治而最终不幸离世,于是他和母亲在这间小屋子相依为命,过着艰苦的日子。
小时候光明读到二年级就辍学,每天清晨五点起床跟着母亲到市集卖糯米饭一团一和木署饼,回想起这些既开心又漂泊的日子仍然是历历在目.无论是炎炎夏日或是滂沱大雨,母亲依然咬紧牙关,肩膀挑着前后两担重累累的食物;声如洪钟的叫卖,随着轻快的步伐在大街小巷里穿插环绕。
望着又黑又瘦的稚子,母亲摸一摸小明的头皮,说着:“明,妈妈现在没有能力供你读书,逼不得已要你暂时停学,但是只要你耐心等妈妈存到一点钱后,很快就可以让你重返校园,到时候你不用跟着妈妈到处卖饭一团一了,妈妈只希望你把书读好,将来有着光明的前途。”
小明张开双手拥抱母亲两边结实的肩膀,小一脸颊贴在母亲湿湿粘粘的面颊,回答母亲说“妈,我会乖,会听话的,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一定会供养您，报答您养育之恩!”
母亲听着小明的说话,脸上一弯甜丝丝的微笑,像一阵清凉的春风,把大半天的疲劳汗水都吹得一乾二净。
他们母子俩继续欢欢喜喜,满怀希望在街上走着,嚷着;来到一条小巷子,地上有几堆未清理的狗粪,和几只盲头苍蝇不停地盘旋着,迎面而来是一个没有下肢,衣衫褴褛的残障老人,他的大一腿和一臀一部扎在一张用木钉成的小板凳,两只手穿套在一对破旧的人字拖鞋上,老人用双手和身体不停地向前移行。
母亲停下来,用一块大蕉叶,包了一包大大的黑糯米饭,在饭上面再铺满绿豆蓉,椰浆和烘芝麻,赶上去然后弯腰递给老人。
“等等呀,老翁!这里有一点热饭一团一和几块烤木薯饼,请您慢慢吃喔!”
老人抬头,提起那双震抖,粗糙如树根的手接过饭一团一,眼中微微泛起晶莹的泪光,依稀映照出母亲和蔼亲切的面容;他很感动地道谢小明母亲的一片好心。小明现在已经不记得老人是什幺样子,只记得他的身体从头到到腿,都是积满了一层层厚厚的,黑黑的的污垢,他很滋味地利用剩余几颗发黄的牙齿,慢慢地咀嚼着母亲给他的饭和饼,而他们两人就继续走自己的路。
过了几个街口,母亲跟小明说:
“儿!我们虽然贫穷,但是我们四肢健全,还可以自食其力;而刚才那位老翁比我们就更加可怜了,所以我们要懂得感恩,知足现在拥有的,只要自己有能力帮助到别人的事,我们不要犹豫,就尽力去做。今天我们的确小赚两三分钱,而这几分钱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但是对富裕人家来说一包糯米饭和几块烤薯饼的价值比踩在地上的沙粒更微不足道,所以我们能给别人的,就不应计较它的价值,关键是在乎它是否出自内心一片真诚的心意。”
光明的母亲是没有受过很多教育的人,她不懂得说什幺人生大道理,也不是经常开口说话;但是在生活中,只要看到街坊邻里需要帮助,而自己又有能力做到的事,她都义不容辞,竭尽所能去做;因此他在母亲的濡染下,也养成一种正直,老实,敦厚的个性。
过了两年,小明得以继续上学,母亲每天默默工作,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供书教学;而他并没有令母亲失望,每年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且常常得到学校的助学金和奖品。
在求学时期,小明和很多穷家子弟一样,总是想快点长大,出社会找工作赚钱,帮补家计;他很不容易把中学读完。他打算离开郊区,只身到胡志明市找工作,因为城市的工资条件比县里好,但是他又担心母亲没人陪伴,又想快点赚到钱,让母亲过好日子,内心很纠结犹豫,所以不敢告诉母亲。
不久,光明在县内找到一份在海鲜养殖场做杂役;工作和薪资不但未如理想,而且老板又时常欺负,刻薄他.眼前的困境虽然令他感到非常烦恼,但是他的脑子仍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打算在某方面当个边学边做的学徒,晚间再到技能培训中心修一门专业课程,然后当一个专业电工或是技术人员之类的职业,这样就可以改善家庭的生活环境。
妈妈知道他的心愿后,于是鼓励他到市区发展和进修,叫他不用担心家里的琐事和生活费用,因为她每天在市集卖早点仍然可以维持家计.于是小明像长大的鸟儿,满怀希望地振翅高飞,离开了母亲温暖的鸟巢。
光明在城市待了一年多,每三个月便回家探望母亲一次;每天早上他勤于工作,晚上报读了一门计算机绘图设计课程.他在一间染织工厂当学徒,凭着认真的工作态度和上进心,很快他被经理升职成为组长。
当新春的脚步即将来临;光明拿着年终的奖金和储蓄,驾着一辆新买的二手摩托车,准备回家探望母亲的路上,突然从后面传来一名女子大喊声,她不停嚷着“抢劫!抢劫!救命呀!...”
他回头看到这名女子被两名歹徒抢劫,他们驾着一辆摩托车,坐在后面的青年正在用力拉扯她颈上的大金炼,因为项链比较粗,所以女子从自己的摩托车摔下来,然后被他们拖行着,贼人再用力一扯,这时项链已折断,女子摔倒在地上,而歹徒正从光明身边驶过.光明并没有瞻前想后,他立刻追赶,拦截歹徒.他用自己新买的摩托车撞向贼人,然后用脚把他们从车上踹下,意料不到这两名歹徒非常凶恶,他们车上备有一根鐡水管,三人打起架来,一名歹徒用鐡管把光明打到头破血流,他用右手遮挡头部,郄被歹徒狠狠地打断了手臂。
他忍着痛,一边大声喊叫“抢劫!抢劫!快来帮手把他们捉住!”,一边用左手出力扯住贼人的脚不让他逃跑,而另一名歹徒怕被人们围捕,于是立刻骑上摩托车逃之夭夭…
途人刚开始并不知道他们为何发生打斗,只见到有人凶神恶煞持着长铁棒乱打人,如果上前阻止自己可能被殃及池鱼,所以除了远远站着袖手旁观,嘴巴也只能大声吆喝他们快点停手;直到听见女子和光明大叫抢劫,大家才知道他们是匪徒。
这时附近有两名摩的车夫赶快冲向前,把这名双脚被光明抱一紧的恶贼捉住,这时区内的公安也来到现场把歹徒逮捕,然后把光明送往医院,在他们协助联络下,光明的母亲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回家过年途中发生意外受了伤…
光明经过数个月治理,期间他只能待在家里养伤,看着自己这一年多的努力毁于一旦,家庭又再面临困境,再加上染织厂缺乏人手,主管又不想聘用一名伤残员工,因此他们很快就顾了别人来接替他的岗位,于是他便成为一个失业的伤残青年.
虽然光明奋勇捉贼的义举得到公安的表扬,同时也得到一间报社和热心人士筹来一笔善款帮助他度过难关;但是当他得知自己的右手手骨被打碎而不能再接驳时,难免不感到有点伤心;他怕自己日后生活会有很多不便,现在失业又挣不到钱,而成为母亲的负担,所以他每天在家里终日闷声不响。
这几个月里,光明不想待在家里不劳动,要年纪老迈的母亲照顾,于是他用了一些钱买来二十只小鸡,在家里的小后院饲养,打算把它们养大后再拿到市场卖,可是小鸡长大不久染上流感,一只又一只继而病亡.他看着眼前几十只死鸡,想起从小至今和母亲艰苦的生活,加上伤员在隐隐作痛,他顿时觉得生活充满无奈和苦恼。
母亲轻拍光明的肩膀,叫他抬头看看墙壁上的小挂钟,他看到时间是下午5点20分,没什幺特别,他还以为母亲叫他吃晚饭.
母亲于是跟他说“儿,你垂头丧气站在这里发呆,时间也是分分秒秒地过,它不理会你是开心与否.如今鸡只死了,它们不会重生;你的右手断了,但你还有左手和一双脚;工作没有了,你可以找别的生计…我们贫穷已经是一件苦事,如果我们为了这些困境而懊恼,那真的是苦上加苦.与其坐着愁眉苦脸,不如我们想想办法如何去面对和克服这些困难!”
光明听了母亲的勉励,于是一鼓作气,继续努力积极地面对人生.母亲说得很对,右手虽然断了,不能干粗重的活,但是左手还存在,而且自己也曾经学过计算机设计,只要多加运用练习,它一定会画出美丽的图画…
不久光明在胡志明市某间广告印刷公司当上了计算机绘图设计员,生活从而得到改善.后来他用了数年来努力存下的积蓄把龙安的破房子重盖,让母亲可以过着安乐的生活环境,可惜鸡皮鹤发的母亲已经年老体弱,不久便离开了光明。
临终时,母亲轻一抚光明的手,缓缓地安慰着他说:“儿,别难过!母亲的离开就好像你这间新建的小房子,它曾经是一间残破不堪,饱受风吹雨打的小茅屋,现在是时候让它改头换面了,可是不管它是新是旧,房子依然还站立在这片土地上,而我同样地也没有真正离开过你啊…”
2014-213
后记：根据2013年11月越南某电视台一则有关当地社会-人物-时事的(真一人真事)报导中改编,可惜现实生活中的男子和母亲仍然过着十分艰苦贫困的生活。贫穷在越南及其它第三世界国家是十分常见的,他们终日得不到温饱,没有受到基本教育,没有医疗保障…。但愿每个人知福、惜福、感恩、珍惜现在拥有的;更加希望人与人之间多点互相帮助和关爱,同心携手把世界变得和谐,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