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没吃早饭即上工,胃空心也空。刚到诊室,便被一通手机铃声聒噪:“哥们儿,骨折后痛得受不了,医生不给止痛药,怎办?”
“忍着。”我的没好气不是针对这位快人快语热心肠的闺蜜,而是她那些不知哪里冒出的七大姑、八大一姨,大清早扰她清眠。
“是老家的侄子,在咱县城骨科医院,能不能找到院长电话,给通融通融。”
“不能。”尽管这不是什幺难事,尽管她所谓的院长就在手边。可恼的是她那些侄儿们,离婚上法院找的是姑,骗取廉租房的租金找房托也是姑,孩子上学托人找关系是姑,生病了找医生吃个药还是姑……
郁闷归郁闷,在去食堂果腹前,依旧回拨电话给她:“哥们儿,骨折术前不主张使用止痛药物,否则医生何苦难为他?明白告诉他好了,不利于病情。”这才安心前往。
没多时,又响,换做一温柔女音:“今儿天气不错,上街吧,姐们儿,又没衣服穿了。”
“在上班。”
“怎幺又上班?大星期天的?”
“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好不容易挤出一天时间,专门找你逛,却这幺不给力。”
落了一通埋怨,知她也无什幺要紧,无非想延续一下彼此的习惯,听听消失了几日的声音,触一摸一下你的悲喜。
忽而升起一股无名的落寞,袭击了心头的颤栗。
落寞氤氲中,再次被铃声打断思绪,瞅一眼来电,确定又是一个“相见亦无事,不来常思君”的电话,果然,一句“还好吗?”悠悠传来。
“好。”
“在干嘛?”
“在上班。”
“能出来坐坐吗?”
“不能。”
“请一会儿假不行吗?”
“不行。”
“我过去可以吗?”
我感念他友情的温柔,但也清楚自己的回答:“哥们儿,难道你觉得对面相向,就一定比电话里更有话说?”
他一时无语。
一个人,固然寂寞,但两个人咫尺间的无言相对,则可以更加寂寞,我宁可享受一个人的寂寞,阅读一个人的孤独。
即便一个人的寂寞,亦不允许我来享受,才刚挂断的电话,又被一声呜咽充斥,心中不免怔忡:这位爽直的大姐,适才从身边欣喜地分别,转眼间换做电话那端的号啕,常年侍奉卧床老人的她,难道……
容不得我细思量:“先别哭,呆在那儿,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飞奔家属院。
好在有惊无险,好在是受了亲戚的误解与辱骂。面对委屈后的倾诉,宽慰于一种暖暖的释然。能被作为垃圾桶倾倒,能在痛楚时被想起,当是我的荣幸,这世上,这身边,还有比我更委屈,更孤苦的人。
安一抚好姐妹的悲愤,忽而一种“明白”了然于心。
忆起几日前,常年潜水的我,刚一上线便被一老友传讯,惶恐于没有一安身之地,质疑中,竟换回他一句“你时时刻刻在我的线上”。
怦然于这句话带来的感动。是啊,我又何尝不是时刻处在朋友们的线上,又何尝不是时刻听从朋友们的召唤?即便东扯西扯,亦无具体事情,其目的无非就是确认一下你还好,也向你汇报一下他(她)还安在,至于思念之类的话,一句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