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蓑依
弓二爷死了,死在了年关将至的那几天。噩耗传来的时候,我哭成了泪人。
弓二爷是我家的邻居。个头矮矮的胖胖的,背有点驼,不大的眼睛,花白的头发,满脸的沧桑。
据老人讲,弓二爷小的时候,背并不驼而且长得很英俊,后来在生产队里堆砌水渠抬石头的时候腰部受了伤,刚开始没拿着当回事,等拿着当回事的时候医生告诉他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只能保守治疗了,也就从那时起,弓二爷的腰就再也没有直起来过。又因弓二爷在兄弟当中排行老二,所以弓二爷的称呼也就越喊越响了,以至于差不多我们这个年龄的人都不知道的他的真实姓名了。
那个年月,兄弟们多,日子当然就不好过,再加上背驼,弓二爷的婚事自然就被搁置了下来。看到同龄的人们都已谈婚论嫁,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弓二爷也常常背着人暗暗地掉眼泪。日子久了,语言也少了许多,背驼的也厉害了许多。
弓二爷很和蔼,脾气也极好。所以邻居家的小孩子们都愿到他家去玩。见到孩子们过来,弓二爷总是笑嘻嘻地,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红枣、糖果、瓜子等好吃的东西立马拿出来,分给孩子们。孩子们高兴地吃着零食,弓二爷还要讲段故事助兴。什幺《水浒传》、《三国演义》、《小八义》、《西游记》他都能讲,而且还是带舞蹈的(讲的时候弓二爷还会加上很多动作)。孩子们最爱听的莫过于弓二爷讲的《西游记》了,我就是听着弓二爷的故事长大的。
弓二爷很勤快。尽管身板不很硬朗,但地里的活从没落下。庄稼种的比谁都不差。弓二爷脾气好,吃饭又好打发,所以村里的人常常找他去帮忙,帮了王家帮张家,从不推辞,所以人缘很好。
弓二爷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逢年关的时候,村里的人都会早早地把买好的红纸给弓二爷送过来。弓二爷也就开始不停地写起来。大年初一弓二爷借着拜年的机会总要挨家看一看,看到差不多家家都贴着自己的墨宝,弓二爷心里像灌了蜜。特别哪家媳妇的甜嘴再夸奖他几句春联写得好的时候,弓二爷简直就像架起了云,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
这几年弓二爷人老了许多,行动也大不比从前,再加上患了几次不大不小的病,身体明显地垮了下来。地让给了大哥家的侄子种,自己买了几只小羊,每天牵着它们村前村后的沟渠里啃啃草,打发着日子。放羊的时候,弓二爷总爱顺手摘片树叶,然后对折一下,放在嘴里就吹,弓二爷真的很神乎,什幺叶他都能吹响,至于吹的是什幺只有二爷和他的羊儿明白。
弓二爷非常喜欢我。可能是父亲跟他特别投缘的原因吧。每次回老家,父亲总要给二爷买点东西。东西是父亲买的,送东西自然就是我的事了。每每听到我的喊声,弓二爷总会乐呵呵地迎出来,把平日里舍不得吃的好东西塞到我手里,而且总要询问我的学习状况,当听到我学习上进了步又取得成绩的时候,老人常常高兴地掉几滴泪,还要从被褥底下的小手娟里给我掏出几元钱,让我买些学习用品。
弓二爷走了,是在放羊回来的路上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给撞死的。小轿车的主人很有钱,但素质低下得很。撞人赔偿,天经地义,可那家伙话说的很伤人,“一个光棍,撞死了就算了!”这话着实把父亲惹火了,父亲领头报了案,请了律师,最后把那嚣张的家伙关进了监狱,而且要回了赔偿。
6万多元钱,是在弓二爷走后家人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的。两个3万元的存折和一些现金放在了床头上的一个小箱子里。在场的人当时就哭了,是啊,省吃俭用一辈子,弓二爷你这是为了啥呀?
10多万的赔偿,6万多的存款,接近二十万,被弓二爷的三个弟弟平均分了。每家6万多元在时下的农村也算是一个大数目,但愿弓二爷的兄弟们常常念及死去的兄弟,逢年过节的时候坟上去添几铲新土。弓二爷活着的时候命苦,死去的时候却恩及了自己的弟兄和家人,就算用弓二爷的钱给死去的他买些纸钱,以免泉下受苦。
弓二爷的兄弟和家人还算不错。听说年后给弓二爷说了门阴亲,说阴亲是我们当地的一种习惯。女方是邻村的一个大姑娘,三年前因为想不开喝农药死的,但愿弓二爷天堂不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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