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孔
我去菜市场,没有见到卖菜的驼背老孔。一贯乐呵呵的张师傅幽幽地说:“驼背老孔啊,见马克思去了。”我一愣,没反应过来,共产党员见马克思是逝世了啊。豆腐李嫂叹口气:“也好,再也不用受累卖菜了,享清福去了”。我终于知道,昨天夜里,驼背老孔过世了,心肌梗死,抢救都没来得及。
驼背老孔,常年在菜市场卖菜,河南人,瘦瘦的,脸色黝黑,是菜市场第一“高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背有些驼,看年纪大约六十岁左右。有趣的是,驼背老孔的老婆偏偏个子很低,胖胖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仿佛在一个高高的旗杆旁,立着一个大号的水缸。两口子外貌虽不般配,说起话来却唱唱和和,一口的河南豫剧味,也蛮有意思。且不论风天雨天,整天喜滋滋地一副模样,菜市场人们都喊他“驼子”或者“老孔”。奇怪的是,喊他“老孔”他乐呵呵的答应着,喊他“驼子”他依旧笑眯眯的高声应承着。
我认识驼背老孔,一是因了他的海拔高度,二者,是因为有一件使我记忆深刻的故事。有一次,我正在买菜,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风风火火地冲到驼背老孔的菜摊前,说钱包丢到驼背老孔的菜摊上了,驼背老孔说,没见到,也许是丢到别的地方了吧?那人不依不饶,一口咬定丢到驼背老孔的摊子上,骂驼背老孔见利忘义,驼背老孔一下子涨红了脸,一把拿过钱匣子,“你丢了多少钱,我赔!但你要记住,我卖的是菜,不是良心!”正在这时,一个女孩子拨开人群,把一个钱包塞到那女人的手里,说钱包找到了,在车筐里。那个女人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后来也和我一样,成了驼背老孔菜摊的常客。
驼背老孔菜摊的菜都很新鲜,买菜的人很多,因为他从来不卖不新鲜的蔬菜,也从不缺斤少两。驼背老孔在空闲时,总是从蔫蔫的将要扔掉的菜堆里,理出些没有叶子的空心菜嫩杆啊、烂的不成样子的蒜苗啊,他说留着自己吃,扔了怪可惜的,都是花钱进来的。我多少次看到驼背老孔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瓣大蒜,笑眯眯地吃得很香甜,仿佛咀嚼的是山珍海味。再后来,看到驼背老孔只吃馒头就着白开水,连他喜爱吃的大蒜也不舍得了,我知道大蒜最近涨价了,而且涨得厉害。
前年立冬时,石家庄突然下了场五十年不遇的大雪,厚度达两尺多,交通几乎瘫痪,蔬菜的价格翻了好几倍。我还没来得及储备过冬的大白菜,它的价格一度飙升到每市斤两元。北方人过冬大白菜是当家菜,没有储存大白菜,任谁心里都不踏实,我试着和驼背老孔商量,能不能帮忙从蔬菜批发市场带一袋子回来,价格随他定。驼背老孔一口答应:“中!后晌来拿菜吧。”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要能买到白菜,价格无所谓。下午如约去菜市场取白菜,价格我没想到,驼背老孔给的批发价,我于心不忍,坚持给点辛苦钱,他执意不要,说捎菜和买菜是两码事,理由似乎很充分。最后,看我一个人搬不动那袋白菜,又发动破旧的三轮车给送到家。
日子似乎慢悠悠的,驼背老孔一天一天的在菜市场忙碌着。
有一阵儿,菜市场翻修,驼背老孔暂时在胡同口卖菜,城管往往以妨碍市容为由不允许,常常是刚刚摆出菜,城管车就来了,仓惶间西红柿茄子滚了一地
驼背老孔走了,菜市场依然繁华热闹。
驼背老孔的老婆来我们街道办事处开死亡证明。矮老婆边说边掉泪,驼背老孔临死前嘱咐她别再卖菜了,太辛苦。我一下子知道了驼背老孔的故事。原来,驼背老孔今年才五十二岁,天长日久的风吹日晒,让他过度苍老,十足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原来,他竟然比矮矮的老婆小八岁,他们结婚才十五年,残疾儿子并不是他亲生的,他却视如己出。记不清,有多少次,驼背老孔穿件破旧的雨衣站在风雨中卖菜。年前,他才给孩子买了套房子,准备给儿子结婚用。有多少次,我看到烈日下的驼背老孔哼着河南梆子,耐心地整理蔬菜,去掉黄叶,去掉虫斑
我看着驼背老孔的身份证,哏前一阵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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