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来的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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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场来的青青
2017-04-26 11:26:37 /故事大全

农场来的青青

李乐学

牧场市的秋季里,常常有这样的日子---红彤彤的太阳在蓝蓝的天空斜斜的照耀着,却从博格达雪峰飘来几朵云彩,虽然不一定所有的云彩都会下雨,但是总会有下雨的云彩!故事就从2000年8月里,一朵下雨的云彩说起。

这天上午,一阵阵雨过后,牧场市的天空是出奇的蔚蓝,牧场市的大地是格外的纯净,空气透明得如一面镜子。从云朵后边重新钻出来的太阳,就像纯金那样灿烂,把天山建工集一团一联合办公大楼以及附近年久的职工住宅,映照得一片灿烂。这时候,只见天山建筑报摄影部主任赵思齐,肩膀挎一个摄影包,匆匆走出了联合办公大楼。赵思齐本来打算去拍摄机关大门南边刚刚竣工的立交桥,却在大门南街遇见了傻婆姨饭馆年轻美貌的女主人李青青。那时,李青青正姿态优雅依在饭馆仿古木制门门框上,观看312国道高速公路上,来来往往五颜六色*的车流。

凭着摄影记者的职业敏一感,赵思齐感觉此时此刻的李青青,与往日的李青青大不一样。虽然时令已是初秋时候,然而在李青青身上,却洋溢着一股令人心动的春天气息,她不但姿态优美气质优雅,还特像达芬奇笔下的蒙娜·丽莎!赵思齐在暗暗惊叹同时,手里已经下意识抓起了包里的照相机,并从不同角度,频频摁动快门,接连拍了大半个胶卷。如果不是李青青害羞一笑闪身进了饭馆,说不准赵思齐会把一卷胶卷全部照完才罢休哩!

赵思齐清楚,自己今天捕捉了一个特美的瞬间,便抓紧时间拍摄了近在咫尺的立交桥,才打的进城到红绿兰数码激光彩扩社,先请工作人员冲印出样片,然后比较过来比较过去,选出最满意的一张放大成12寸,一个活脱脱的蒙娜·丽莎跃然眼前。

照片上的李青青披一头秀发,上身穿一件雪青色*纯棉线衣,下装是一条深绿色*长裙,在秋日的晨光沐浴中,显得优雅而闲适,美丽而圣洁。光与影是摄影的基本要素,二者紧密相连。赵思齐觉得,照片上的李青青身后那片朦胧的-阴-影,既突出了照片主题,却又似乎含蓄的表达着什幺。究竟表达了什幺?赵思齐虽然感觉到一些,一时却说不大清楚。

这幅照片先刊登在天山画报封面上,三个月后居然获了一个全国摄影大赛银奖。从此以后,赵思齐跟李青青的来往便频繁了起来,作为答谢,他还把照片放大到24寸,挂在了傻婆姨饭馆营业厅的墙面上。照片上墙,顿时满厅生辉,光彩照人,令来来往往顾客称赞不绝。

今年28岁的李青青,属于新疆兵一团一第三代人。李青青的爷爷是陕北米脂人,曾经是刘志丹的部下,1949年追随彭德怀领导的部队来到新疆,不久集体转业在新疆生产建设兵一团一,当了兵一团一石河子垦区花果山农场第一任场长。“文革”中,李青青的爷爷被打成彭德怀死一党一蒙冤致死。“文革”结束后,一度受到连累的李青青的父亲恢复了工作,在花果山农场当了20年连长,几年前退休在家,颐养天年。

人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那是夸奖米脂女子美丽的一句民谣。李青青虽然生在新疆,生命的源头却起于陕北,她的血脉里既有爷爷传下陕北高原的苍凉,还有奶奶赋予陕北女子的灵性*,又有父亲和母亲两种不同血液结合的优势,特别是母亲给予她的西域女人的风韵。李青青的母亲是石河子土着人,人老几辈都是混合血脉,新疆人把混合血液人称呼“二转子”,“二转子”的父系和母系的血脉一般比较遥远,没有近亲繁衍行为,所以生下的男孩女孩不但聪明而且特漂亮。从文化的角度看,可以说李青青是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的有机结合。她的脸型和体态,恰到好处承袭了两地女子的种种优点,脸是椭圆脸,脸上的皮肤洁白如玉,白里透着花红;眉是柳叶眉,长长的捷一毛一黑而弯。苗苗条条的身段,更是袅袅如清风拂水,美不可言。

李青青开的傻婆姨饭馆,位于天山建工集一团一机关大门外的建工路南街,主要经营陕西风味小吃,拿手的品种有饺子、搅一团一、漏鱼、锅盔、麻饼、削面、麻食、玉米糊,醪糟、石板饼、壶壶油茶、浆水面、凉皮、凉粉、泡菜、酸菜等等一类小吃小菜。前几年,建工路一带人希车少,李青青交过国税地税工商费和房租费,再开过大师傅和招待员的工资,也就所剩无几了。为了招揽顾客,李青青想了个法子,她动员现代机械施工公司机关食堂临时工香香,来饭馆工作。香香是陕北丫头,会唱信天游,便给客人唱信天游曲儿。傻婆姨饭馆在主业之外,附带办了这个娱乐节目,反倒吸引了一些客人,增加了收入。

新闻天天有,风水轮流转。傻婆姨饭馆后来兴旺发达,得益于新闻媒体的宣传。

原来,牧场市有一批居民,也跟李青青一样,是当年从南泥湾出发进军新疆的人民子弟兵后代,他们虽然生长在新疆,却从小继承和保持了前辈的生活习俗,连乡音也变化不大。城里这些陕籍人吃腻了大菜大餐,有一天突然来到北郊傻婆姨饭馆,不但吃到了陕西乡土风味特浓的种种吃食,还听上了苍凉的陕北民歌和悠扬的秦腔,一片乡土乡情便从心头升起,自有一番乐趣不提。于是,就餐者日渐多了起来。

这些陕籍人各有各的亲戚朋友,这批朋友自然是来自五湖四海全国诸省区的朋友,朋友传朋友,傻婆姨饭店的好吃食便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开来。后来,长着新闻鼻子的广播电台、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也来了,记者们经过采访总结,认为傻婆姨饭馆的经销策略,是把食文化和传统文化有机结合起来了,从而适应了各族人民群众日益高涨的物质和文化生活需求,便在全市大力宣传推广傻婆姨饭馆的经营经验。于是乎,慕名参观者考察者就餐者便如牧场河流水一般络绎不绝,傻婆姨饭馆和傻婆姨饭馆所在的建工路南街,一时间成为牧场市舆论的热点。

那时候,赵思齐在兵一团一军垦日报当记者,跟其它新闻单位的记者一起,采访报道过李青青,曾对这位自谋职业的女性*产生了良好印象。

赵思齐是在妻子跟一个广东老板私奔以后,觉得无颜再在军垦日报呆下去了,才打报告调到被军垦日报低一个级别的天山建筑报。来到天山建筑报不久,赵思齐因为拍摄的照片获了奖,跟李青青熟悉了。从此以后,只要无事,他就常来青青的饭馆喝茶聊天,每每思齐来了,青青便放下手里的事情,陪着思齐说话,俩人一聊就是小半天。

一日,思齐在饭馆单间跟青青喝茶,话撵话,问青青傻婆姨饭馆的含义是什幺?对于李青青来说,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像回答一根线有多长一样难于启齿。青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然而,思齐抓住这个话题不肯丢手,大有问不出原委不罢休的势头,直问得李青青的俊脸赫然变色*忧伤一抽一动。李青青低下眉不再言语,眼睛却先湿了。

思齐便捉了青青一只手,说:“青青,我们也认识这幺久了,有大半年时间了吧?我是把你看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了,难到你还不能告诉我幺?”

对于青青来说,自从发生了那件令她屈辱的事情以后,她认为自己的名誉不好了,心里很是自卑,平时便不和别人多加交往。虽然她开的饭馆经过新闻媒体的宣传红火了起来,自己也曾在电视上出了头露了脸,成了新闻人物。然而,每当晚上饭馆打烊以后,她把自己关在饭馆里间自己的小卧室里,便会觉得自己突然从一个阳光灿烂的世界陷入孤独无助的黑暗。在一个个漫长的夜晚,一堆堆飘忽不定充满敌意的眼光和充满欲|望的眼光,就像一把把刀子向她逼近,一串串大体相同的噩梦,就像一一团一驱之不散又不见痕迹的腐浊之气,叫她胆战心惊惊魂不定......奇怪的是,自从赵思齐撞进她的生活之后,李青青的噩梦是明显减少了,即就偶尔做了一个,总都是赵思齐把她从唾沫中从刀影中解救出来。在她的心目中,赵思齐开始成为她的希望,她的寄托,她的救星!

现在,梦绕魂牵的赵思齐捉住了她的手,以亲人的眼神和自己面对面说着话,压抑在她心底的伤害和委曲,便如牧场河水似的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两行清泪扑簌簌夺眶而出。一阵呜咽过后,青青终于向思齐敞开了心扉,用平静的声音讲述自己人生中那段屈辱的往事,她仿佛赤着双脚,迈着无畏的步伐,正在一步一步慢慢的从赤日炎炎的戈壁滩走出来,走向风吹草低的绿洲。

李青青曾经有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那时候,她家住在北疆兵一团一花果山农场。

那是夏收以后,一个异常酷热的天气,按照惯例,每年夏收结束,农场总要放两天假,叫农工们休息一下。这天上午,机务连连长高三兴骑着一辆摩托车,身前带着四岁的儿子高小青,身后坐着妻子李青青,去看望青青的父亲母亲。青青的父亲母亲,原先在机务连跟女婿女儿一起居住,退休以后,搬到离退休干部公寓居住了。

从机务连到离退休干部公寓,要穿过312国道---就是从上海出发经郑州、西安、兰州、牧场市到达霍尔果斯口岸的那条着名公路。摩托横穿国道时,高三兴瞧见一辆抛了锚的黑色*丰田小汽车停在国道一边,一个憨憨的年轻司机正在埋头修理汽车。汽车抛锚是个常事,高三兴也就没有在意。可是,他们半下午返回时,看见这辆黑色*丰田仍然歪在那儿,被毒日头晒得蔫不拉唧的年轻司机,还爬在打开车盖的发动机旁不得要领的忙活着。高三兴便感叹道:“怎幺大半天了,就整不了一辆车哩?”青青心软,接着丈夫话茬说:“你去给看看嘛,怪可怜的!”高三兴在部队时就是个汽车修理兵,转业前又学会了开汽车,有一手驾驶和修理的好技术。听妻子这幺说,他便把摩托缓缓停在了国道东侧一家小饭馆凉棚下,先叫妻儿下车歇凉,自己去帮帮司机。

小饭馆门前凉棚下茶桌旁,坐着来自牧场市天山建工集一团一现代机械施工公司的陶经理。

被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夏日干燥的热风灼拂着,精神疲惫的陶经理正在凳子上丢盹儿,猛然觉得一丝清风徐徐袭来,便张开无精打采的困眼瞧了瞧。这一瞧,犹如发现了新大一陆,精神立马振作起来了。他再一次拿眼睛直直的打量着从天而降的美人儿和小天使,恍恍惚惚如在梦里,拿手指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却感到了疼和痛,明白眼前的景象真实可信。陶经理便虚怀若谷的站起身一子,招呼美人儿和小天使坐在凳子上喝水。在青青和儿子喝水当儿,高三兴几下就把丰田的故障排除了,原来这车子并非有什幺一毛一病,只是蓄电瓶连接发动机的接线掉脱了。这时,司机小胡已经劲头十足把丰田开到了凉棚一边,停稳小车,拉着高三兴的手便千谢万谢起来。陶经理见状,也就明白是怎幺一回事了,克制着心头不可言状的激动,笑容可掬的走到高三兴跟前,十分热情的拍着高三兴的肩膀,连声说到:“谢谢,谢谢!”

说了一堆感谢话之后,陶经理意味深长的沉寂了片刻,说由于公务紧急,便要告辞,却又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高三兴说:“咱们虽说是萍水相逢,实际上却是缘分,是缘分啊!滴水之恩,陶某人定当涌一泉相报!”

高三兴望着远去的丰田小车,再看了看手里的名片,这才晓得丰田里边,坐的是牧场市一位有名的企业家陶滔,心里头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情绪,感到自己对现代城市的羡慕和渴望,似乎有了变成现实的可能。

在重建资本与商品社会的森林里,人们的本能和欲|望常常就是一条开辟新途径的动力。这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在小院葡萄架下纳凉的时候,高三兴便和青青议论起白天的事情。这几年,农场里不断有人就像鱼儿跳龙门似的,离开农场走进城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调进了工厂,有的进了机关,有的开店做生意,有的给老板打工。每当逢年过节,便有在城里发了财的农场人从城市回来,也不过一、两年时间,他们身上的衣服鲜艳了,脸上的皮肤白一嫩了,就连说话也是城里人说的话了,叫农场里许多人羡慕不已,也叫三兴和青青羡慕不已。现在,机遇之手已经朝他们伸了过来,小俩口兴奋得半夜不能入眠,议论来议论去,终于做出了改变命运的决定。

半月以后,高三兴专程去了一趟牧场市,找到了这位陶经理,不久,一家三口就像兵一团一农场绿洲之海里的几只鱼儿,没费什幺力气就跳出了“农门”,游进了高楼林立的牧场市。令李青青感叹的是,天还是同样的天,云也是一样的云,就连路也是同一条312国道,然而与繁华的牧场市相比较,花果山农场却是那样的偏僻和落后啊!

真是树挪死人挪活啊!高三兴来到牧场市以后,紫气东来,官升一等,被陶经理任命为现代机械施工公司第六分公司经理,不久坐着小车带领一支人马和十几辆施工机械,浩浩荡荡开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修建沙漠公路去了。

李青青在花果山农场中学当过资料员。来到天山建工集一团一机械施工公司以后,陶经理叫李青青发挥专长,安排她在公司施工科当资料员。

施工科的资料员不能总待在机关,还得上各个工地去收集工程资料,还要检查工地上的施工资料做的全不全啊?李青青第一次跟着科长去的是五彩湾沙漠石油公路工地。上工地时,她把心爱的儿子小青交待给邻居张大妈照管。小青长这幺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妈妈,又跟张大妈不很熟,不大听张大妈的话不说,还成天哭着闹着要去找妈妈。也只半个月时间,李青青回到家里一瞧,几乎认不出小青是谁家的儿子了了,鼻子也摔青了,小一脸也划破了,脏不兮兮的像一个土猴,被菜市上卖菜民工的孩子还要邋遢。青青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伤心得眼泪珠子扑簌簌流个不停。

青青便去找陶经理,提出自己的实际困难。笑眯眯的陶经理笑眯眯的对青青说,“都怨我考虑不周,这样吧!经理办需要一个秘书,你就来这儿当秘书吧?”

李青青给科长交待了工作,便来一经理办上班了。

经理办有四个人,董主任、张秘书、鲁秘书和司机小胡,他们这几个就像一棵大树上的一只乌鸦、两只凤凰还有一只猴子,各有各的事情,各干各的事情,各尽其责互不干扰。

两个女秘书都是亭亭玉立的身材,都有娇美的面容,说话的声音也都很好听,都能歌善舞,属于美一女的档次。28岁的张秘书大学文科毕业,是个女秀才,主管文秘工作,负责起草公司各种文件和领导讲话;26岁的鲁秘书毕业于旅游学院,专管公司公关工作,负责公司参与工程项目投标和洽谈生意时的协调接待工作,经常出没于灯红酒绿场所,很少能在办公室见着。

30来岁的董主任,是一个矮墩墩胖乎乎肥头大耳男人,人虽然年轻,却已经谢顶,便采取“地方支援中央”的办法掩饰缺陷,又总是掩饰得不大恰当,左鬓一撮长发经过头顶绕到了右鬓,像一道头箍,令人忍俊不禁。他虽然没有什幺特长,却树大根深,老爸是建设厅一位主管工程项目的处长,是一个官小权力大的人物。

李青青后来知道,作为陶经理的大总管,董主任在岗位工资之外,还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岗外工资。董主任平时不大出头露面,只在幕后活动,譬如陶经理在星级宾馆饭店接待来宾宴请客人事前联系事后付账,譬如逢年过节公司给上级和上级的上级表示感情送一些珍贵玩意,这一类的事情就全由董主任包揽主办。每每逢年过节。董主任就会早早从公司财务科提出一捆现金,按照上级们的职务和权力大小,单独在密室炮制若干等级的“红包”,然后像地下工作者似的“单线联系”,把一个个“红包”送给应该送的“朋友”们。究竟一个个“红包”里装多少银子,全由董主任说了算,因为陶经理只管总量控制,不过问细节。虽然董主任大把大把花着公司的钞票,陶经理却表扬他是一个能人,是一个“能用一桶水换回一桶油”的能人!

司机小胡不用再介绍了,读者已对他略知一二。

内务秘书李青青上任以后,经理办就有3个女秘书。对此,摇头晃脑的董主任解释说:“这是办公室工作和业务繁忙的需要,更是公司事业兴旺发达的需要啊!”

董主任又摇头晃脑的跟李青青说,“从一定意义说,秘书不仅是经理的脸面和代表,更是企业与市场与社会沟通的桥梁啊!企业和经理,要求秘书仪表端庄文静,待人接物行止语言落落大方,一个意味犹尽的微笑,一句恰到好处的问候,都有可能给企业产生不可估量的经济效益噢!”听了董主任关于秘书的一番理论,李青青万万没有想到,当秘书还有这幺多的学问!”董主任又说,“特别是作为女秘书,你可千万别把自己仅仅当作一个女秘书,你要把自己当作经理办公室里一件办公的用品,当作经理最亲近的人,除了家务事,经理的什幺事情你都可以管哩!”直把个李青青听得云里雾里的,不得要领。

按照董主任的教导,李青青成天在陶经理办公室值班,接电话,给经理通报来访的客人。董主任交待李青青,上班时不要离开办公室,也不要把孩子带到办公室,公司没有幼儿院,陶经理安排董主任,“还叫张大妈带李青青的儿子,保姆费公司报销”。

建工集一团一现代机械施工公司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公司,新建的五层办公楼内装饰一新,每个办公室都装备有一台或者几台微机,微机开机工作,键盘嗒嗒响,一片现代化气息。公司领导们都在二楼办公,副职领导们每人有一间办公室。只有陶经理一人占了三间办公室,进门第一间是接待室,有一道小门连通第二间办公室,办公室里又有一道小门与第三间的卧室相通,里边设备齐全,微机、电视、小厨房、卫生间应有尽有;三间屋子各有一道门与一条长长的阳台相接通。或者说,从宽大的阳台上,可以走进陶经理的办公室、接待室或者卧室。鲁秘书的办公室在陶经理一套三办公室左侧,鲁秘书经常不在这儿露面,办公室总关着门。张秘书的办公室在陶经理办公室右侧,平时也关着门,张秘书要撰写文稿,关着门清静。董主任和司机小胡的办公室却在大楼一层,陶经理不打电话找,他们无事一般不上来。

李青青来一经理办上班后。董主任安排人把陶经理的接待室一隔为二,中间安装了一道推拉门,李青青的办公室在外间,里间仍然是接待室。内务秘书李青青宽大的办公桌上,新装了一部外线电话和一台内线电话,还有一台可以上网的微机,虽然李青青还不会使用微机。

具有大将风度的经理陶滔,大约50岁左右年纪,虎背熊腰,个头高大,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梳一个大背头,一副道貌岸然君子气象,公司里的人说起他,无异于赞扬一位英雄。李青青这才晓得,陶滔年轻时,曾经在石河子兵一团一莫索弯农场当拖拉机手,20年前在大田耕地时,救援了一辆陷在农场泥泞路上的吉普车。没想到吉普车里坐着一位贵人,这贵人就是兵一团一铁路工程纵队第四车队的马队长。陶滔不不失时机抓住了机遇,摇身一变从兵一团一农场的拖拉机手成了城里人。在兵一团一农场泥泞的道路上走贯了的拖拉机手陶滔,如鱼得水行走在牧场市的康庄大道上,先是开了两年解放牌汽车,随着马队长不断高升,陶滔也步其后尘步步荣升,从车队调度、副队长、队长,一直干到现代机械施工公司经理的位子上。

从此,陶经理成为公司最高权力的代表,他充分发挥权力的作用,在创造财富的同时也痛快的支配着财富。他承包经营的公司很快成为集一团一公司一个重要的经济增长点,滚滚财源在不断流进集一团一公司金库的同时,也有可观银子以“红包”形式丰富了上级头头脑脑的钱袋子。由于公司获得的利润一年被一年多,公司职均收入水涨船高,陶经理被人们看成企业两千名职工真正意义的衣食父母!

随着权力的逐渐扩大,陶滔变戏法似的把农场的哥哥、弟弟、妻哥、妻弟一个一个调进了城市,真是一人当官九族沾光啊!

陶经理领导的企业虽然是一个大企业,但是陶经理看上去却是一个悠闲的领导者,李青青发现,他在办公室的时间居然没有在社交场所时间多。他也很少去施工工地,因为每个施工工地都有一名副经理蹲点负责,不必经理去操心,只有上级领导来工地视察时,陶经理才陪他们去工地转转。于是,李青青便从陶经理身上,看到了城里人特别是城里领导的水平,就是被农场领导的水平高。兵一团一农场的一团一长们,那一个不是成年累月坐着吉普车骑着马在一块块条田一团一团一转,指挥农场职工面朝黄土背朝天向土地要粮食要棉花要产量!无论一团一长、营长还是连长,那一个不是抬头看天低头察地,跟农工一样被漠风吹得黑不溜秋像从非洲回来的。

城里领导也不关心天是否下雨地是否增产,城里领导只关心市场以及活跃在市场并且能够左右市场的人。陶滔眼里的市场又是什幺呢?是看得见摸不着的怪物,它不在市长的办公室,也不在企业家的办公室。真正的市场在灯红酒绿的舞厅花天酒地的餐厅以及星级宾馆里!程序严谨的投标招标会议上得不到的一个个工程项目,却会在一次轻松的舞会一次丰盛的晚宴上轻而易举得到。在旁人看来根本无法进入的禁区,陶经理居然如飞檐走壁进入,并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公司施工规模毕竟有限,企业干不完的项目,就顺手转包出去,白花花的银子就会像牧场河的流水,哗啦啦的流来了1

不论陶经理在办公室还是不在办公室,李青青总是按照董主任的吩咐,分分秒秒忠于职守值好班。经理经常不在办公室,她要登记好每一个电话的内容,把各个分公司和机关科室报请经理审批的文件,分门别类整整齐齐摆放在经理的办公桌上,以便领导批阅。一有空,她就打扫办公室的卫生,把经理办公室打扫得窗明几净。

偶尔,陶经理也安排李青青参加一些迎送接往活动,与鲁秘书张秘书一起陪客人吃吃饭、跳跳舞。李青青看见,陶经理每每跟鲁秘书跳舞,总是把鲁秘书搂得紧紧的,连李青青都觉得臊得慌。被陶经理抱在怀里轻摇舞步的鲁秘书,就像一只妩媚的小猫,把她一只可爱的玉手搭在陶经理肩头,美一目半阂,陶醉其中。

一日午夜,在美丽华大酒店的豪华舞厅送走了公司客人以后,陶经理给董主任安排,“大家”都辛苦了,请“大家”吃夜宵。“大家”都是陶经理身边的工作人员,自然有董主任和三个年轻可爱的女秘书,还有司机小胡。还有一位读者没有见面的人物,她是公司一党一委办公室的女主任陈莎莎。陈莎莎主任的职务虽然不算高,但她是建工局局长的亲家,局长亲家的身份要被一党一办主任职务重要的多,何况公司一党一委书记上个月调任它职,陶经理兼任了公司一党一委代书记职务,一党一委办公室主任自然属于“大家”之内。

说是夜宵,端上来的菜却十分的丰富,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半老徐娘陈莎莎和年轻美貌的鲁秘书分别坐在陶经理两侧,你一杯我一杯轮流给陶经理敬着酒,大家都喝的微醉,都很开心快乐。这时,服务小一姐端上一道菜,报菜名说“钱肉!”微醉的半老徐娘陈莎莎不解的说:“钱肉?钱肉是什幺肉?”

董主任用公共筷子夹了一片钱肉给陈主任,说;“这东西,好吃着哩!”

陈莎莎一吃,果然好吃,便问;“是那种动物的肉?”

董主任不紧不慢回答说:“人身上长的。”

陈莎莎又问:“啥人身上长这幺好吃的肉?”

董主任说:“男人身上嘛!”

陈主任问:“女人身上长不长?”

董主任说:“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一傍的陶经理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陈莎莎这才回味过来,脸颊浮出一片红晕,瞋瞋的笑了,瞅了董主任一眼说:“你真坏!”

酒宴的气氛突然出现短暂的寂静,李青青一抬眼,见坐在自己旁边的张娅秘书低着眉独自在饮饮料,整个晚上张秘书似乎一直低头不语。李青青便端起杯子说,“张秘书,咱们俩碰一杯!”张秘书抬头苦笑了一下,与李青青碰了杯。

这时,微醉的鲁秘书迷一离着醉眼,又端起一杯酒给陶经理敬上,嗲声嗲气的说:“陶书记,本女子热爱祖国热爱一党一……”

陶经理见状,就势用一只手捏着她举着酒杯的玉手,另一只手却已经捉住了她空着的另一只手,醉醺醺的说:“说得好,说得好!继续说!”

鲁秘书拿醉眼瞟了一下一身边的李青青,又迷迷一离离的瞅着陶经理继续说:“本女子热爱祖国热爱一党一,为了企业的发展繁荣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可是入一党一申请书已经写了这幺久了,组织问题却还没有解决啊!”倾诉间,似有泪水在眼里孕育着。

两只肥一大的手捉着两只纤细的手。红光满面的陶经理的喘一息声顿时加粗,眉飞色*舞的给鲁秘书承诺:“组织的大门是大开的,你应该相信组织相信一党一,只要你为企业一如既往无私奉献,我以一党一委书记的名义保证你尽快加入组织……”

微醉的一党一办主任陈莎莎赶紧端起酒杯走过来,抚一摸一着鲁秘书的秀发安慰说:“既然陶书记已经发了话,你还发愁什幺?鲁秘书,干!”

于是,陶经理、鲁秘书、陈主任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那天以后,李青青在暗暗吃惊的同时,隐约感到陶经理为什幺很少在办公室的原因了,心里起了不少疑惑。

虽然陶经理在办公室待的时间并不多,也很少在施工工地出现,然而陶经理却没有闲着,不但没有闲着还十分的忙碌,忙碌的程度只有司机小胡最清楚。

这是初夏季节一个天蓝日艳的上午,牧场市的初夏正是春暖花开风和日丽的时光。早上一上班,李青青就打开三间屋子以及阳台的门窗通风透气。陶经理要去宾馆会客,司机小胡把陶经理送到宾馆后,又开着小车到修理厂维修。小汽车维修得三天时间,小胡就打的先回了公司。小胡回公司闲着没事,便来李青青的办公室上网聊天,李青青便问小胡,“陶经理成天忙忙碌碌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不知道你们都忙些什幺?”

小胡一边给网上情一人发着Q一Q,一边皮着脸望着青青说。“忙什幺?吃喝玩乐啊!”

“胡诌!”青青瞋了小胡一眼说,“你怎幺这幺说话呀?”

小胡不停的敲打着键盘,说,“青青姐!市场上的事情你不明白啊!不吃不喝不玩不乐交不了朋友是不是?没有一批方方面面的朋友,就招揽不到工程是不是?招揽不到工程,公司就无米下锅是不是?干部就发不了奖金是不是?工人就发不下工资是不是?”

司机小胡有一个全公司知名的口头语“是不是”,他不管说什幺话,无论一句话或者是半句话,话尾巴总要带一个“是不是”。司机小胡感激高三兴帮助自己修过车子,人前人后对高三兴以高哥相称,自然而然就把青青称呼姐姐了。小胡今日来青青的办公室,一来打打电脑,二来想和姐姐聊一聊,姐姐现在在经理身边工作,得给她打个招呼,免得她知道的事情多了,会大惊小怪,惹陶经理不愉快啊!

青青说道,“那也是,却不知是怎幺一个吃法,怎幺一个喝法?又是怎幺一个玩法和乐法?”

小胡见姐姐有了兴趣,便关闭了Q一Q,认认真真的跟青青说,“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吃,至于喝的嘛!中国的五粮液、茅台,外国的人头马、XO,都喝啊!”

青青吃了一惊,“哟!那得花费多少钱呀?”

小胡嘿嘿一笑说,“舍不得儿子打不了狼!只要一桶水能换回一桶油就行啊!羊一毛一出在羊身上,这些花销最后还不是摊在工程上了。”

李青青先前听丈夫高三兴说过,知道建筑市场很乱,公司为了承揽到工程,明赠暗送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却不知道还有吃喝玩乐这一套,便追着小胡继续说,“吃呀喝呀我知道了,你说说都是怎幺玩乐?”

小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姐姐叫我说玩说乐?我可不敢造次!”

青青便佯装瞋怒揪住小胡一只耳朵,“‘是不是’你说不说?”

小胡告饶道,“好姐姐,你饶了我,这都是只能实践不能宣传的事情啊!姐姐实在想知道,我叫你看一样好东西,咋样?”

青青松开手,“什幺好东西?拿出来叫姐姐瞧瞧!”

小胡便从衣服口袋取出一个光盘,放进电脑光驱,敲了几下键盘,等微机显示屏出现了画面,小胡一脸坏笑的说,“姐姐你自个看吧,兄弟我失陪了!”边说边起身,出去时顺手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李青青也想瞧瞧‘是不是’拿的究竟是个啥玩意,却万万没有料到,在轻轻的音乐声中,微机显示屏画面上一对风度翩翩衣冠楚楚的少男少女,一走进屋子就开始放肆的拥抱接一吻,然后迅速脱一光身一子像一公一母两只疯狂的野兽开始疯狂交一配。李青青顿时大吃一惊,脸红心跳口干舌燥心儿似呼跳到了喉咙口,这个时候在办公室里看这个东西,一旦陶经理突然来了怎幺是好啊?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更是有口难辩!李青青学着‘是不是’,手忙脚乱的敲打着键盘想赶快关机,却怎幺也关闭不了。后来虽然关掉了画面却关不掉声音,一公一母的交一配声,就像猫一舔一浆糊耗子偷油紧一阵子慢一阵子一会儿高音一会儿低音既沁人心脾又惊心动魄。后来,就连李青青自己也说不清楚,制造出这些古怪声音的,究竟是微机里的一公一母还是高三兴和李青青自己。丈夫去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已有两年时间了,两年来,丈夫每隔半年才能回家和她相聚一次,在分别的漫长日子里,她一次次和三兴在梦里相会的声音大概也就是这种声音吧?

正在李青青胡思乱想的当儿,办公室门的钥匙孔轻轻的旋转了两下,接下来相貌堂堂的陶经理就像一个巨人站在了她面前。李青青顿时无地自容俊俏的脸就像失了血似的一片苍白,手也不是自己的手了脚也不是自己的脚了,就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萎萎一缩缩立在陶经理面前吞吞吐吐的说,“不是我,不是我,这不是我!”

陶经理见状,眼睛立即就迷乱了。陶经理什幺话也没有说,退到办公室门后把门锁死,婬*着脸走过来重新打开了微机画面,把猫一舔一浆糊的声音调得稍微低了一些,接着就把李青青揽在了怀里,拥到里间办公室的沙发上,就像剥葱皮似的一件一件剥着李青青的衣服。李青青感觉自己就要被汹涌的波涛淹没了,一边挣扎着一边说“不,不!”然而陶经理却已经把她脱得成了一个三点式了。然后,陶经理不慌不忙腾出手开始脱除自己的衣服。像一条弱小虫子蜷在沙发上的李青青,这时隐隐约约听到窗户外边传来儿子小青的声音--“妈妈!妈妈!”李青青一激灵翻身奔向阳台,看见张大妈正领着儿子在大院草坪玩耍,小青知道妈妈上班的办公室方位,小青在朝妈妈上班的屋子喊“妈妈!”

孩子的出现使李青青顿时忘记了一切,母爱更是给了李青青一种神奇的力量,这力量帮助李青青迅速战胜了陶经理也战胜了自己的本能,她喊着儿子的名字,不顾一切从开着的阳台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煮熟的鸭子闹飞了,陶经理气得直跺脚。

青青讲到后来,已经没有了眼泪。

记者思齐却已经泪眼迷一离了。思齐相信青青讲的都是真实的事情。他把自己的遭遇跟青青作了一个比较:青青的不幸,出于对现代文明的向往而误入圈套和陷阱,身陷囹圄却能从泥沼污淖自拔而出,特别是李青青最终突破绝望的情绪,开了这个饭馆,实际是对现实和命运的一种反抗;而自己,自己成天忙于工作,却在毫无察觉之中,心爱的妻子被金钱诱一惑傍大款私奔了。青青最终战胜了权力与金钱的诱一惑,也战胜了自己人性*中软弱的一面,虽然保住了清白之身,却被亲爱的丈夫所不信任并且无情的抛弃了;自己却根本谈不上去战胜什幺,稀里糊涂被妻子甩了一个大马猴。看起来相同却不完全相同的婚姻变故,使赵思齐觉得自己和青青之间,仿佛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秘密,暗暗在心里做出一定要娶她为妻的决定。

青青把后来发生的事情讲得很概括,很一抽一象,更是简单。青青说她左腿骨折住院以后,说什幺的都有。无论别人说什幺,青青自信的认为,自己没有做出对不住丈夫的事情,他相信丈夫会跟以前一样信任她爱着她。

然而,曾经山盟海誓的爱情,却像一片脆弱的叶子,刚刚还是绿绿的,一阵秋风扫来。说黄就黄了。李青青没有料到,自己住院以后,丈夫压根就没有回来,后来回家了,却形同路人。他高大的身躯犹如一堵墙立在病床前边,他的大眼睛空荡荡的比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还要空旷,他用18世纪的目光看着她,眼神被沙砾还要坚一硬。高三兴面对伤腿打着石膏的青青,表现得相当平静,还一脸成就感。他看着窗户说,如今自己是一个有身份的人了,有身份的人得顾及面子是不是?总不能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吧?青青不明白,丈夫怎幺会有这幺多的鬼主意?现在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给他说得清自己的委屈,证明自己的清白啊!李青青突然明白了,他们俩个都已经不是以前的两只鱼儿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李青青仿佛受了猛然一击,惊讶得差一点背过气去,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三兴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这是遭遇到了沙尘暴还是晴天霹雳?她的嘴唇就像失了血的苍白,眼睛也失神了,一一团一剧痛没有表达就沉没在心湖的深处。万念俱灰的李青青再没有说什幺,墙已推倒水已泼出还有必要再说什幺?他们很快达成了协议,孩子留给青青,和和平平分手。青青后来听张大妈说,高三兴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施工的两年期间,不仅有了属于自己的近百万元资产,还有了一个22岁的漂亮小秘。李青青这才恍然大悟,人皆饮食男一女,夫妻长期分居都是难捱寂寞,可是高三兴几个月从工地回一次家,与青青上一床却没有久别新婚的激动,倒像例行公事完成任务那样。李青青当时想,也许丈夫在大漠施工太辛苦了,却没有往别处多想。

不久,高三兴也辞掉了分公司经理职务,从银行又贷了一笔款,注册了一个筑路公司,挂靠在陶经理领导的机械施工公司名下,到北疆水利建设项目打天下去了。

尽管李青青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侮辱,但是,公司普遍的说法是“李青青傻!”许多人说;李青青是不是有一毛一病啊?现在的女子,只要不当三一陪去卖|婬*,傍个大款依附个领导什幺的,也算是个好女子。何况,男人在外边已经搞得花里胡哨的了,自己又不是大姑娘,撑什幺正经?

对于李青青跳楼之事,集一团一和公司领导层采取了视而不见态度。而一些群众明明也知道李青青的委屈,但是却没有谁帮李青青说一句公道话。因为无论在啥时候,有一些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如果你得罪了他,就等于给自己的生存设置了障碍。何况,陶经理是一个承上启下的人物!他承包经营的公司每年创造的利润是集一团一全部利润的五分之一;他的公司职工年平均收入是集一团一其它公司职工的一倍。在所谓的全局利益和一个弱女子合法权利的天平上,许多人看待问题的标准怎幺能不倾斜?

对城市和文明的渴望变成了残酷现实之后,出院后的李青青曾经想到一死了之。后来细细一想,自己即便是死也死不出一个道理来,即找不到慷慨陈词的目标,也抓不住从容去死的理由,即便坚贞不屈的烈女,舆论也会把你说成卑微的小丑。你就是有一百张嘴,也道不清辩不明你的冤屈。既然不能死,李青青便面对着两难的选择:无论如何公司是不可能回去了,也没有脸面回花果山农场。在沉默了一些日子后,李青青心平气和的辞了工作,像波涛里一只木船重新升起了帆,选择了另一条航道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她在与公司只隔一条公路的集一团一公司大门南边,租了一间门面开起了饭馆,并且取名傻婆姨饭馆。

在建工路北街,15年前就开了一个高流饭店。

那时候,天山建工集一团一还叫天山建筑工程局,牧场市的改革开放也刚刚起步,横穿牧场市的312国道还是一条沙石公路。这段312国道变成120米宽的12车道混凝土高速路,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

改革开放初期,天山建筑工程局完成了南疆铁路施工以后,收兵回营在牧场河北路两边大兴土木搞基本建设,局机关、医院、学校、运输公司、机械施工公司、路桥公司、房建公司、安装公司的办公楼和家属楼,就像森林似的立在公路两边。那时,局里为了接待上级领导和客人,也为了方便局里的头头脑脑和群众,便在机关大门北侧靠着围墙建了一幢两层搂的饭店带商店,起名高流饭店。至于为什幺叫做高流饭店?有人说那是希望饭店生意兴旺发达如高天流云之意也,也有人说这是饭店经理陶天,为了取一悦当时的高局长作的秀,即高局长留的店。如今,虽然高局长已经退休多年,然而饭店的名称却流传至今不衰。

高流饭店开办初年,着实红火过一大阵子。你想,偌大一个局机关,络绎不绝的迎送往来应酬招待公款吃喝,全都在高流饭店里边进行,一块大蛋糕随着高流饭店任意的切割,又别无饭馆与之分利争霸,生意自然十分兴旺。虽然后来也有人效仿高流饭店,沿着建工局机关的围墙陆陆续续开了10几家小饭馆和小商店,形成了一条半面街,不过都是一些本钱少摊子小的小买卖,特别是小饭店经营的又都是一些包子饺子拌面一类的小吃食,丝毫无损于高流饭店经济效益。

然而风水轮流转。十年河南十年河北。高流成为低流也不过几年时间。在一个初夏的某一天中午,噼噼啪啪的鞭炮响过之后,在悠扬苍凉的信天游歌声中,建工路南街突然冒出了这个傻婆姨饭馆,而且只半年时间,一群记者便把个傻婆姨饭馆捧上了天。自此开始,高流饭店便如塔里木河的流水,顾客流量一日少似一日,要不是集一团一的财政补贴支撑着频频往“河里”输水,要不是陶天的哥哥也就是机械施工公司陶经理把公司一部分接待事务安排在这儿,高流饭店恐怕早就歇业关门了。

去年,牧场市修建外环路,建工路南街口跟外环路便连上了,接着,外环路两侧又建起了一个大型钢材市场和建材市场,去年又搞了个大型汽车交易市场和施工机械设备市场。于是,这片昔日的不一毛一之地,转眼间便成了百万富翁云集之处。半面街上大大小小各种店铺一下子增加到上百家,光饭馆就有20几家。天时地理人和仿佛叫傻婆姨饭馆独占了,生意一日比一日兴隆,从开业时的一间门面,扩展到如今的六间门面。相比之下,北街高流饭店的生意,倒显得冷冷清清了无生气。同样在一条街上开饭馆,前者长久吃着社会主义大锅饭最终日落西山,后者不靠天不靠地全靠自己要争气终于兴旺发达。

一日,记者思齐闲来无事,上傻婆姨饭馆去喝茶,到了饭馆门前,一抬眼看见饭馆的招牌不大对劲,定睛一瞧,不觉吃了一惊,只见傻婆姨三字被人涂改成了三点式,傻婆姨饭馆便成为三点式饭馆。思齐心里有数,跟上次一样,只有高流饭店的人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啊!上一次,傻婆姨饭馆被人涂改成傻一逼一饭馆,思齐叫青青去报案,青青说和气生财吧!忍了这口气。没有想到这帮人视青青的忍让为软弱,居然得寸进尺,看来不收拾收拾这些东西,说不定以后还会做出更加古怪离奇的事情来!

思齐喝茶时,问青青看见饭馆牌子叫人涂改了没有?青青无可奈何的说,“早晨开门就发现了,懒得理会!”

思齐说,“一定要报案,现在就给派出所打电话!”说着,打开手机拨通了110,简要讲了讲发生的情况。

不大一会儿功夫,派出所来了三个同志,带队的警官马鹰问是谁打的110?思齐说是他报的案,便跟思齐了解情况。思齐就把李青青与机械施工公司经理陶滔之间的纠葛,以及高流饭店经理陶天跟陶滔是兄弟关系,说给派出所的同志听。接着,派出所的人,又是看现场,又是拍照,又是取指纹,半面街人们都没有见过这阵势,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忙了一会儿,派出所的同志又到高流饭店了解情况,高流饭店的陶经理顿时乱了方寸,知道自己闯了祸,惊慌在脸上一抽一动着,主动交待了问题。派出所的同志便把陶天带走了。李青青瞧见,陶天被带走时,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凛然气势,腰弯得就像一张弓,目光灰灰的,一副倒霉蛋样子。

送走了派出所的同志,思齐和青青又转身进了饭馆。俩个人面对面坐下来,重新泡的新茶水在他们俩人之间升起一片热气。

思齐顺手按了一下桌子上录音机键盘,歌儿里唱道:“……高墙上骑马还嫌低,面对面坐着还想你……“

青青抿嘴吃吃笑了,喜滋滋的说,“看来,这次报案报对了!”

思齐说,“在社会上做事,不能太软弱了,不然老受人欺负!”

青青说,“我一个女人,一个饭馆已经够累人的了,哪儿还有精力应付其它事情啊?”说着,眼圈便红了。

思齐见状,便捉住青青一只手,动情的说,“青青,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了,看谁还敢欺负你?”

青青看着思齐眼里那种热一辣辣的目光,感觉他的手很烫,一股麻一酥一酥的感觉,顺着她的手链接到全身,她勾下头低声说,“我的名誉不好了,你是一个记者,我怕影响你。”

思齐一下子把青青抱在怀里,轻轻的吻了一下,有些生气的说,“李青青呀李青青!难道你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吗?我赵思齐一直相信你是无辜的清白的!把你看作最亲密的朋友,今天晚上你把门留着,我来!”

青青垂下眼帘,温顺的说,“晚上不行,孩子放学在屋里!”

青青辞职时把住房交给了公司,自己和儿子住在饭馆里间小屋子。思齐便说,“那,那就明日早上?明天早上你来我房子行不行?”

青青羞得绯红了脸,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明日早晨八点半?”思齐说,“我在院子等你,你远远跟着我,保持一点距离,别让人看出来了,啊?记住,在联合办公大楼后边6号楼,中间单元三楼!”

青青低眉顺眼的笑了,说,“我有点儿害怕哩!”

思齐捉住青青一只手,注视着她,却没有说什幺,然后转身走了。

这天夜里,思齐一反常态堕入沉思,失眠的一毛一病又犯了,他心里一会儿兴奋,一会儿紧张。他想这个曾经遭受过上级凌一辱和婚姻的不幸,而且有一个孩子的女子,如今为了一个情字,全然不顾亲情约束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实实是一个崔莺莺啊!又担心她明天早上能不能来?脑袋里便乱得像长了草。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就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名叫《绝对隐私》的书看起来,翻了两页却又看不下去,又找不到事情可做,就打开电脑玩起游戏来。刚打了两局,却又断电了,屋子一片黑暗,只得重新躺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直到两、三点钟方才入睡。也就是丢一了一个长盹的功夫,又突然醒了,打开电筒看表才六点,也不敢再睡了,生怕睡过头耽误了事情。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从冰箱拿出一袋牛奶,烧热喝了。然后开始刮胡子、洗脸、刷牙,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浅灰色*休闲上装和一条黑色*西裤穿上,又配上一双棕色*凉皮鞋,人便立马显得既潇洒又精神,自我感觉年轻了许多。

这时候,只见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博格达雪峰喷一射而出,鲜丽的朝霞顿时映红了半边天。附近一所学校的高音广播,正在播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他灵机一动,从一只一抽一屉里找出一台很久不用的袖珍收音机,也调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新闻频道,一边听广播一边打开屋门,不慌不忙走下楼梯,径直来到大院里。大院里已经有老头老婆在晨练,他也装作散步的样子,听着收音机,在林荫小道上徘徊起来。

俄顷,便看见青青从林带那头甬道上姗姗走来,见她看见他了,思齐就招了招手,然后转身往回走。到了家门口,他拿钥匙开了门,先进了屋,把门虚掩着,定定的立在门后等。稍许,一串轻轻一盈盈的脚步声从一楼楼梯走到三楼,在他家虚掩的门口沉默了。他一把拉开门,她就像泥鳅似的一闪身进来了。

思齐悄无声息的把门重新关上,转过身一子,俩人便水到成渠抱在一起,近似疯狂的热一吻起来。一边吻着一边走到卧室才松开。他脱一光自己,看见她已经平躺在床上,俊俏的脸颊丽如桃花,身一子只留着胸罩和短裤,温馨的气息比他家客厅摆放的九里香更加沁人心脾,他两把把她上下全都脱一光,光洁的-乳-房以及女人的全部秘密暴露无遗。俩人又抱成一一团一,相互亲着一舔一着。他吻她的俊脸、红一唇、雪白的脖项以及一对白鸽似的-乳-房,从-乳-头吻到-乳-袋吻到-乳-根,吻得半闭双眼的她吃吃的笑出声来,喘一息声也汹涌起来。他仿佛受到了鼓舞,更加努力去做其它的功课。她情不自禁舒展长臂搂一抱着他,俩人的肉一体和精神似乎都达到最佳状态。

事毕,俩人都已大汗淋淋,她轻轻的瞋笑着说,“你好了幺?”他说,“好了,你哩?”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他的话。然后,俩人起身穿好衣服。她又问他要木梳梳头,他在卧室一只柜子一抽一屉找到半把木梳给她,她对着衣柜上的穿衣镜,梳好头发后,问,“我要走了?”他点了点头,她便轻轻拉开屋门,犹如一丝清风踅去了。

七月初的牧场市终于结束了低温和多雨天气,气温突然升到了摄氏30度以上。虽然盛夏的酷热把人们侵扰得精神疲惫,但是仍然有两条新闻在建工集一团一公司和建工路一带越传越火:第一条新闻,现代机械施工公司的女秘书张娅在办公时间,突然从办公室窗户跳楼,原因不明;第二条新闻,挂靠在现代机械施工公司的个体经营户高三兴的开路公司,在北疆巴音沟河水利工程施工期间,遭遇泥石流袭击全军覆没。李青青后来从牧场晚报看到,巴音沟河上游那个叫葫芦峪的山谷,30年前就曾经发生过一场泥石流,曾经把兵一团一一个筑路工程队全部淹没。牧场晚报报道说:……泥石流把这段巴音沟河河床抬高了20米,开路公司除过三部自卸汽车脱离险境之外,六部挖掘机和推土机全部葬身谷底,并且有6人死亡。

两条消息仿佛是从天而降的雷鸣闪电,把李青青惊讶得目瞪口呆。张娅跳楼的事情先发生,李青青听说后,关起门在屋子里痛哭了一场。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李青青同情张娅,明白的人都说李青青在哭自己!后来,便传来高三兴全军覆没的消息,表面看起来李青青对高三兴的事情无动于衷,但是记者赵思齐却感到后者在李青青善良的心灵里,起了多幺大的波澜啊!

自从赵思齐和李青青突破感情上最后一道防线之后,他们之间,便开始了人类最原始的那一种亲密接触,无论他或者她,都感到在自己的肉一体和灵魂里,时时刻刻激荡着一股无法遏制的动力,把自己推向对方。

然而,高三兴破产的消息就像迎面泼来的一桶冰水,使李青青一颗炙热的心突然冷却了。李青青很长时间都没有去思齐那里。赵思齐当然十分清楚李青青心态变化的原因,虽然几次去李青青那里喝茶,但是面对憔悴疲惫的李青青又不好明说什幺,更不能去劝解和开导。俩人之间使乎有了一层薄薄的纸,这张纸被一道墙还要厚啊!

盛夏季节,牧场市避暑的好去处是南山菊花台。

李青青等儿子小青放了暑假后,便给饭馆7名职工放了五天假,她们包了一辆面包车,带着锅灶在菊花台租了两个蒙古包住了下来。

那天早上,李青青嘱咐香香给大家伙买些茶叶蛋,南山的鸡蛋都是当地农牧民自家饲养,饲料中没有激素没有添加剂,特好吃。

一会儿,香香掂一塑料袋熟鸡蛋神色*慌慌张张回来了,她给李青青耳语道:“那个人……”

李青青不解的问:“哪个人?那个人怎幺了?”

香香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卖茶叶蛋的人,像……姐夫。”

李青青顿时大吃一惊,便支使儿子小青到帐篷去玩,叫香香赶快领她去看看。

从侧影看到的卖茶叶蛋的人,穿一身肮脏得不能再肮脏的旧西服,脸似乎很黑且廋,身躯有些驼,像是一个老人。由于正是早晨开饭时候,买茶叶蛋的人很多,他始终勾着头,双手不停忙碌着。

李青青离卖茶叶蛋的人因为还有一点距离,所以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不是高三兴?这时,最后几个买到茶叶蛋的旅客都走了,只见他突然扬起头,高声叫卖:“又新鲜又好吃的草原土鸡蛋啊!快来买呀!”

李青青哎呀一声,脸色*扭一动着剧痛,泪如雨下。

在李青青后边,传来儿子高小青的呐喊--爸爸!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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