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是陕北极多见的一个小小村落。我开始记事时,只有三十多户人家,到后来进入其最鼎盛时期,也不过七十余户人家。人少地少,村落也小。
村子落后,贫穷。人们世代靠着村前那点川地,过着以农耕为主的自给生活。
因为贫穷让人除了不自信而外,也让人没有远见卓识。没一家看好供子弟读书。,几千年日月旋来转去,我那老家即没出啥宰相尚书,也没出什幺举人进士。我蔡门族中,大门里出了位贡生老爷,也是拿钱买来的。就是闹土改那阵,也没个够格的地主富农。后来的评定成份,定我的远房大爹满富为富农,也不过老老少少都靠那老镢头,口节肚允,多打了几十石粮食,又买了些土地而已。我问过父亲;满富大爹家有没大元宝,银元?父亲说:“元宝绝对没有,银元可能有,但不会多。因为他满富兴家时短,也就俩儿子长大后,父子三个土牛儿一样务田才好过的,就是有点钱都买地了,他俩儿子名字都写不成。”
没钱就没读书人,没读书人也就没风雅韵事,典故逸事与后人。就是学校,也是解放后,政府修缮立起来的。出了几位吃公家饭的工人,也是出民工转正了的。
小村让历史留下遗痕的地方,大约就只有寨子洼那条长长的战壕。如今塌陷的成了浅浅的长沟,长满了杂草与灌木。
母亲说,有一年胡宗南的队伍,从村底大路经过,中午在小村歇过,不知是几千还是上万,反正多的黄岸岸满沟是人。骡子身上驮的大炮,栓在那一沟柳树上,人忙着生火造饭,找不到老百姓家里的锅,就在石床上倒油烙大饼。我家祖上从大河沿背回来的一块大石床,也被打成几块当锅用了。因为父亲当红军,国民党抓起红军家属往死里打,所以,她也和村人藏反,躲在远远的山上看。回来时,敌人燃过的火堆青烟袅袅,只是自家的破门被当了柴烧。
这便是小村有史以来,见的人最多的一次,也是小村留给后人的大故事一个。
小村自己不出人才,也没人才肯光顾它。自我记时起,派驻村干部都没个科长级别的大官来。来的都是干部里最没本事,被当流放派下来的。
我的小村,就向我那历朝历代出生并走过的先人们。史书无载,家谱无名。可可怜怜转了一圈。
我真的不甘心它穷,它的落后,它的被遗忘。常常傻想,我辈无能,就等儿孙,儿孙再无能,就等重孙,一定让我的小村,走出村口,日日样样活那幺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