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市京剧一团一正在上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戏演的很精彩,很值得一看。看了之后,想就此发点议论。
孙悟空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风云人物。他在人民中的影响真是十分巨大而深入,在舞台上,绘画中,小人书里,日常谈话中,尤其在孩子群里,他更有很大的势力。如果在保育院里进行“儿童之友”的选举,我看“孙叔叔”得票一定少不了!
使孙悟空获得这幺大的荣誉,主要是因为他的事迹和性*格。你看,下面是此公的“行状”。
“姓名:孙悟空,国籍:中国人,籍贯:花果山,职务:齐天大圣,主要社会关系:唐玄奘,猪八戒,沙僧。主要经历:第一,大闹天宫,直打得上天入地,一切统治者落花流水,鸡飞狗跳墙,玉皇大帝的龙书案也踏一脚,视百万天兵天将,直如草芥;第二,保唐僧西天取经,历尽九九八十一难,忠心耿耿,锲而不舍,直到成功。主要性*格:机智,灵活,风趣,乐观,语言生动、畅达,有人民情感,属于积极的、乐观的、浪漫主义学派。”好家伙,这张履历表,谁能比得了!
说起造反的彻底性*来,我看此公要算我国文学中最彻底的一位了。你看他,什幺皇帝老子,天兵天将,成规礼法,都不在话下,直如粪土。更没有什幺宗法的牵挂,人家是石头变的。他藐视这一切,戏谑这一切,在当上齐天大圣、着上峨冠博带以后,他曾开玩笑地唱着这支曲子:
前呼后拥,威风浩,
摆头踏,声名不小,
穿一件蟒龙袍,
戴一顶,金花帽,
俺可也摆摆摇摇,
玉带围腰,
且消受,这爵厚官高。
(《醉花-阴-》)
当土地吓得战兢兢地直给他磕头时,他嬉笑地说:“起来!起来!俺老孙一生一世就不愿在这磕头上作功夫。”每当看戏到此,心里真佩服这位写闹天宫的作者,在这里他借孙大圣的嘴骂尽了多少奴颜婢骨的人,在嬉笑怒骂中抒发了多幺大的胸中的牢骚。真是好文章!
可是,这幺大的一个从头到脚贯穿着反叛精神的人物,一旦找到了他可能找到的真理,他就全身全力,全神全心交给了他,鞠躬尽瘁,贯彻始终。依我看,他在这取经小组里是个真正的核心人物。别的不说,他起码能明白道和魔不两立,敌我之间的斗争是绝对的,统一是相对的,是妖怪总要吃人,不用看他装模作样,有时甚至摆出很可怜的样子,其实,他那正是变个方法要吃你的肉。在三打白骨精里,他假扮妖怪的母亲,指点着唐僧说:
“唐僧!这回你明白了吧!我女儿费尽心机,就为的是要吃你的肉。你出家人讲慈悲,可是我们妖怪就讲吃人,谁想劝妖怪行善,那是梦想!”
在这里,这个孙悟空不仅火眼金睛,看透敌人的一切,还苦口婆心,仁至义尽地教育那些把老虎挂上念珠就当作善人看的糊涂人。这是多幺有力的警句!
这个孙悟空,这样坚强、无畏、乐观,又这样风趣,怎幺会不招人喜欢呢!更不用说,才打开生活的第一课,以其黄金般的童心,来看人世,才开始驰骋其想象的孩子们呢!
1962年
(选自吉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星公杂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