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大战中间,瑞士的苏瑞契(Zurich)城,聚集了从各个交战国来的知识阶级,这里面包括了诗人,小说家,画家,音乐家……等各色*各样,主义不同,性*格不同的人物。他们避开了炮火,在这美丽的城里,组织了一个文学一团一体,叫做“踏踏”(Dadaisme),他们嘲笑一切,否定一切,自己也是一个没有任何主张的十足的虚无主义者,他们宣称:“踏踏,是什幺都没有,什幺都没有,什幺都没有!”他们为什幺来呢?弗理契说他们:“是逃出战事时代的重压,到安静而无危险闲逸的救生船来的居民的一群。战场上工人与农民正在死亡,都会与农村正受着破坏,而踏踏主义者们却在伏尔泰咖啡店里,举行着如此的节目单的集会:一九一六——四月十六日。世界第一次,踏踏——音乐——跳舞——诗歌——绘画——假面……”他们尽可能的寻找着官能刺激,曾有一位踏踏派的诗人,在诗中写着:“假如我有十个苏,我便到妓一院去。”
这是二十年前,一群没落的智识分子,从炮火中逃避了,寻找一个闲逸的救生船,安排着自己的享乐节目。
今天的中国,为炮火弥漫了,大量的智识分子为抗战服务着,大量的智识分子走出了亭子间,走出了书房。然而,不可否认的,也很有一些人们是和二十年前的一些没落者相同,他们也企图寻找他们底救生船,他们逃避战争,找寻新的苏瑞契,找寻新的伏尔泰咖啡店,找寻新的官能刺激,他们形成了新的踏踏派!
他们成为了战争的旁观者,他们也写文章,他们要找寻一些趣味,虽然还少有一个大胆者写出:“我有十个苏,我便到妓一院去”的诗句,但是他们用小丑的姿态出现,却是相同的。没有同情,冷然站在一边,也许嘲笑一个兵士的一枪一肩得不是地方,也许嘲笑一个小公务员在逃难时候的慌张……总之,一切都像和他自己无干。他们呢,也许找不到一家如伏尔泰那样富丽堂皇的咖啡店,但是享乐自己的情绪是非常浓厚的。
悲哀的是天赋的性*格,质地的差异,我们底新踏踏主义者,远没有能够如二十年前的先辈那末开扩地把生活公然造成一个特殊风习,而那糜烂的程度,却也足以惊人。
然而,这些寄生的附庸物,是迟早要为伟大的炮火淘汰。真正的救生船是要从炮火中找寻的!
(选自桂林集美书店1943年版《小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