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夏日的季节里,我又开始怀念家乡的那条小河。
不知疲倦的蝈蝈和知了,在小河岸边的豆秧里和绿荫丛中,顶着午后炙热的阳光,唱着热烈或惆怅的歌谣。回头望去,身后小小的村庄和父老乡亲,正在六月的闷热里长长短短的打着呵欠,或坐在红枣木的门槛上昏昏欲睡。氤氲空旷的山野阒无人踪,间或,有一只斑鸠掠过,远处的山岚浮动着一层隐约而又流动的热浪,爹爹说,那是他小时放牧牛羊的地方,如今,青山依旧在,老爹爹却早早的去了天堂。
小河没有名字。从河堤上望去,对岸有村庄在绿色中隐现。
它穿村过寨日夜潺湲不息,象一条缠绕在仙女腰上的玉带,潇潇洒洒袅袅婷婷,径自奔向着远方的入海口。我很羡慕小河赶路时那种从容和笃定,尤其是在这三伏天的燥一热里,她象一个爱美的清新美一女,披着绿衣,带着一路清凉,超凡脱俗,迈着轻一盈袅娜的脚步从远方姗姗向我们走来。
长满青苔的河床上很是落寞和荒凉,但这并不妨碍小河的鲜活和美丽。小河没有路,红柳蓊郁,芳草萋萋。正行间,前方的野花丛中会突然腾起一只白鹭,抬头望,它已经驾着纤巧的白云飞远了,突然会有一丝怅惘划过心头。
岸汀绿草如茵,柔软得像是一块羊一毛一绒。小河又是清凉的,清凉是小河的真本。炎夏来临,你走进小河,它会用扑面而来的凉爽迎接你,亲一热的环绕你。两岸的花草、树木、村庄依偎着小河,各自把亮丽的倩影倒映入小河的镜面,争相摇曳,渲染在一起,从远处望去令人分不清哪是岸哪是水。在美丽的荒凉中沿小河走去,时而苇丛如屏,时而青萍夹岸,小河就在苇丛和青萍的拥簇中变化着纤细的身段。窄一窄瘦瘦,曲曲弯弯,优柔妙曼,不急不缓。
河的两岸,青山翠嶂,相映成趣。而青青的芦苇丛,却过分热情地向河道挤来,似乎想挽留小河去意决绝的脚步。小河哗哗戏谑着顽皮着,象一个卖弄风骚的少一妇,撩一拨的人们意马心猿,而她自己,却扭一动着柔软的腰肢嘻嘻哈哈走远了;或者干脆就从苇杆间钻出来。以它的柔和、随意和宽容,弯曲出了一道优雅的情致。
河洲之上,有垂柳三两株,婀娜多姿,依水而立。多情的丝条浸入水中,使本来平静行进的小河水面就泛起了一串细微的涟漪。树影印在清澈的水面上,鱼儿在细雨中接喋,稍有风吹草动便倏忽散去。河水的涟漪拉得很长,拉出了一道水与树的眷恋。虽然是偶然相逢,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转过那道幽深的灌木丛,一道河湾和古拙的石桥横过眼前。桥下荷叶田田,粉色的白色的莲花,如同从天庭偷偷溜出来沐浴的仙女,摇摇曳曳,你推我搡,为小河平添了几分神韵。远处真的有一群女人们在洗澡,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们毫无顾忌的调笑声。。。
这个夏天,我沿小河溯流而上,好像坠入了一个幽深的梦境。头顶绿荫蔽空,身边河水轻歌,整个燥一热的世界消失了,盘踞在内心深处的一切烦忧和喧嚣,被一片明净、平和、清澈的绿色所替代,让人感到蚀一骨的清凉。家乡的小河,渺小的几乎连名字也没有,却自有一番风韵。它不急不燥,不紧不慢,走一路曲折,留两岸清凉,从远方悠悠而来,又向远方悠悠而去,以不变的情怀,悄无声息地滋润着两岸的风光。
这一刻,我想放下所有的世俗,纵身跃入小河沁凉的怀中,让清流洗去我一路沧桑的风尘。我情愿是小河里的水草或青荇,让蒙尘的心灵浸一润在清冽的河水中。或者,化作一泓淙淙的泉水,随小河奔流而去,或许能还我一个为人初始的洁净,让浑浊的灵魂得到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