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晓寒轻驻,薄凉沁脾。
好雨知时节,江南春天的雨亦是多情的,有女儿家温柔细腻的心思,从穹际湛蓝如海的眸子里悠悠然飘落,依依惜别、绵绵缠缠。宛若徘徊小巷深处的丁香姑娘,擎着花纸伞,袅袅生香,似嗔还怨的顾盼。
濯洗后的空气尤是清新,和暖的金阳,携着煦风,糅合泥土的味,扑面而来,幽幽的。这细微的愉悦,恍似一杯碧玉妆成的茶,枯瘦的灵魂遇了水,忽然绽放,鲜活生动,隽逸清雅的香就流窜出来,淡淡的,灌满衣襟。
徜徉在山野之中,因这份别样的心情,脚步带着些许欣喜的莽撞,少有的闲适,迎上春的节拍,惊醒了纤弱的酥草,一揉一揉一眼,伸伸腰,浩浩荡荡地铺陈,遍地葱茏。
山脚,视线倏忽一亮,裸露的石阶,修葺青白相间的明朗,蜿蜒的小径,细细长长,剪开一条壮阔的水域,茫茫的,衔着蓝天,无限攀延遥远,目不可及。近处,江涛集群结队,像肃杀的军阵,袭卷而来,拍岸而起,哗地抛下,撒落无数剔透晶莹的珍珠。突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长顿去,然后,再积蓄下一次浩大的征战。整个过程,像一曲节奏鲜明的《春之语》,由铿锵到喑哑,由磅礴到微弱,往复循环,煞是壮观。
初涨的潮汐温文了些,濡一湿满堤的烟柳,吐着翠,含一着笑,垂涎欲滴的青绿,簪满朵朵绒绒的杨花,撒落串串长长的花阴,飞舞摇曳,浅醉迷人。
更迭一季,空寂的亭台,引燕归莺啼,于是,暖韵开始缓缓流淌。敏锐的迎春花捕捉到春的讯息,哗然绽开,金灿灿的花朵扬着小一脸儿,绚烂明媚的黄,娇巧鲜一嫩的叶围拢过来,不需要言语的约定,只轻轻一触碰目光,灼灼的,便心领神会,亲密无间地簇拥一起。
山溪欢畅地奔跑,一路鼓着轻快的弦乐,似挂在岩壁的珠帘,澄澈清亮,跌落、潺一潺、流逝。崖水忽地活了,锦鲤相聚一偶,红艳艳的脊背,身手敏捷地摆一动,追逐嬉戏,悠游自在,真是令人羡慕。就连那顽劣的石头也竟通了灵,饮着露,披着阳,温顺地躺在溪床,任流水撩一拨亲一吻。
白玉兰竞相盛放,轻挑婀娜的身姿,一团一团一簇簇、恣意枝头,把魅力蓄在春天的池底,乘一骑斜斜掠过的风,洒手一城酽酽的香。这样的景致,动静之间,卓绝之息,不觉有些神滞,诗兴呼欲而出:“闲庭故信步,忽有琼枝舞,疑是霜雪飞,原来新花怒。”
葱郁掩映间,一树嫣然正妖娆,软一软的花一苞,微微颌首的花蒂,羞涩呓语。“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是怎样妩媚的风情,扣人心弦?又是怎样娇俏的气质,惹人疼惜呢?曾听得海棠无香,独把心事密密藏。可是我想海棠不爱脂粉色,清出自然,因忧那份俗会烙上了岁月的痕迹;海棠匿香,因那瓣心香唯有灵犀之人才有资格闻见吧。喜欢棠,轻裳淡雅,胜过桃艳李灿;喜欢棠,素红镶缀,清丽脱俗;喜欢棠,无意争一宠一,却令群芳羡妒;更喜雨中的棠,恰似一位出浴的女子,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娇一态可掬,清影照人。所以,姹紫嫣红,属于自己的那朵,最是美丽。
人间四月芳菲尽,英落方识春一心意,旖旎的画卷在这个春日开艳,一不小心,惹开了我怜惜的思情,徒然成了画中的一抹风景,停留、灿然、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