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几度到苏州,乌鹊桥红看晚霞”
对苏州的向往由来已久,并不仅仅是那里有我忘年之交的朋友,也并不仅仅是那里有渔火荧荧的枫桥和钟声悠悠的寒山寺。我总觉得那里有我梦牵魂绕的东西,和一种难以言传的情结。
枇杷飘香的季节,我乘车来到了苏州。
一到苏州,我便迷恋上了粉墙黛瓦的水巷民居和烟雨渲染的石板拱桥。
苏州古城池,基本保持着古代河道系和“水陆并行,河道相邻”的双棋盘格局人家。虽然历经岁月的剥蚀和战争的劫难,“小桥流水人家”的风貌依然随处可见。
徒步水巷,便见人家临水而居,浣纱洗衣。许多居家都是前街后河,时常可见有的人家,探出一座木桥,通向后街。唐代诗人对此多有吟咏,如:“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白居易)“水似棋文交度郭,柳如行障严遮桥”(皮日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杜荀鹤)等,苏州民居风貌的特色也因这些诗句而成为古城优美的风景线。
苏州的朋友告诉我说,旧日的苏州河水清澈透明,水中有鱼有虾,时常还可以钓到黄鳝。那时河畔两岸的人家,不但用水很方便,而且,还可以在河埠石级上捣衣洗菜,闲坐在石栏旁喝茶聊天,或者看乌篷船悠悠划过。据说,赛金花的父亲就是青龙桥畔一家茶馆的水夫,挑水只需上下河的功夫。枕河人家还有个好处,就是每见有船只摇过,叫卖声声,枕河人家便从窗里吊下竹篮相购,堆得高高的稻柴船一到河埠,不多时就成了一叶轻舟......
在雨中游览苏州的环桥河水和狭小的街嚯,你自然不自然地就会感到,居住在这里的人家,总是有那幺一种悠然自得的神态。使你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戴望舒的那首《雨巷》:“在悠长悠长的雨巷,有一位结着丁香花一样忧伤的姑娘,打着一把雨伞......”
许是苏州人对古城的保护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漫步在河畔街和,随处便可见古桥、古屋和古塔,颇似旧体诗的用典。如果说那三横四直水波粼粼的小河,是一首诗行的分隔,那幺,烟雨渲染风格各异的石桥,就分明是音韵的顿挫了。再看那高高低低的门墙,你就会觉得好像是线装书里的老宋体字,虽说有的已给蛀蚀得缺撇少捺,却仍不失古朴的神韵。踏上鹅卵石墁地的老街,你会发现两边的老店铺,好似律诗的对仗,虽不是那幺工整,但也无逊规矩的底蕴。
然而,苏州毕竟不是历史博物馆,它也在时代的变革中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于是,大部分城墙被拆除了,水巷也被填没了,踏级拱桥和小石板桥也被钢筋水泥的大桥取代了,狭窄的石子路变成了宽阔的沥青大道。就像曾经辉煌一时的昆曲和评弹现如今已黯然失色一样,一栋栋洋式的高级大厦,破坏了园林建筑的协调;“小楼一一夜听春雨”的街巷,轰鸣起轻骑摩托的噪音;灯红酒绿的广告箱和霓虹灯,无情地嘲弄着文化名城的审美情趣......
我不知道苏州的明天会变成什幺模样,但我相信,那些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并不是来苏州观赏玻璃幕墙反射一出来的商业色彩。他们来欣赏和游览的,恰恰是那剑池下墓门紧闭的千古之谜,是那午夜梦回的寒山寺钟声,是那网师院净化魂魄的昆曲丝竹,是那深巷响起的虎丘阿姊销一魂蚀一骨的卖花声,是那江枫渔火的枫桥......
由此,我想到了泉城,想到了泉城昔日“家家泉水,户户垂柳”江南特色的民巷,想到了大明湖畔荷花女的叫卖声,想到了老残游记里的说书声,想到了那石板路涌一出的清澈的泉水和护城河畔垂柳依依的夕照景色。
失去的还会再回来吗?!
但愿,多留一份回味,少留一份遗憾。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
“家在画中住,人在画中游”
苏州就像是一首平仄顿挫的律诗,吟毕犹觉诗意缭绕,回味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