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再度飘起的时候,我正走在大街上,距回家的路程还有一大段。
毫无征兆,没有准备,仿佛有无数个素蝶凌空曼舞,春雪就这样再次降临。
二月的北国,迎春花尚在睡梦中,无花的世界未免太过寂寞,“白雪却嫌春一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春雪定是为绚烂早春而来。
灰灰的天幕下,雪花在织一张绵柔的大网,风儿怕扰了雪一儿的精工巧做,不忍高语喧哗,它们轻敛屏息,远行在天涯,空朦的世界里,便只有雪。
雪安静地下着,打着旋,变着身姿,在空气的涡流里,舒展着腰肢,借助春之灵气,上扬,下浮,于早春的午后,慵懒着人的眼睛,爽涤着人的思想。它罩住每个路人,在瞬间给他们披上件件白色的披风,而后再耐心地一针一线把它缝实,雪花,实在是一个巧手慧心的少女。
假若这是场夏天的急雨,我想,我会急急找个避雨之所,而其他路人,定然也是疾步避行,而面对风情万般的雪,人们仿佛都成为有着怡情诗意的文人雅士,他们恬然走在路上,脸上绝无烦忧之色,相反却有了欣喜的愉悦。雪,柔柔地拂过脸颊,凉凉的,冰冰的,潮潮的温润,是一种绝美的享受,此情只应春雪赐,万般风景独此秀!
与行人的悠然不同,机动车陡然变得焦灼起来,它们拼命敞亮着或尖或细的嗓门,告诫路人和其他车辆不要靠近自己,昔日飞转的车轮,此时变得无比矜持,在小心平稳地辗出两轮车辙后,驶向了远方,黑黑的印子,破坏了雪的素洁之美,我不喜欢。
而雪一层层的铺下来,很快就把那些车印覆于绒毯之下,我的心很快又欢唱起来。雪,从来都是仙界圣女,她的魅力,总会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蓦然迸发。她的幽幽体一香,又会漫过春的气息,达至每个人的心海,轻轻摇动风铃之绳,唱一曲春之歌,吟一腔爱之音,春的世界便不再寂寞。
路边花坛的冬青,想来早厌倦了一年四季的单调绿色,看雪花凭空逍遥,它们便尽最大能量的抓扯着雪花,把她们拍成一顶顶雪帽戴在头上,那些细碎的雪花,便成为它们身上的小缀饰。路边的树们看到冬青的俏一脸,也蠢一蠢一欲一动了,它们伸开了枝手,裸袒了胸膛,把大朵大朵的雪花,安在树杈,附上枝条,再把大片的雪一儿,堆在脚下。不一会,它们便变了样子,看似臃肿,实是高贵,树们定然深谙其中之味,所以雪中凌展的身姿,是如此优雅。它们一定记得春叶满枝时的美丽,也会忆起昨日曾有的芳华,积聚,滋养,它们断然不会消沉自己。
雪的积聚速度是如此之快,让人有些不敢相信,等我走近小区门口时,脚下的雪已发出“咯吱咯吱”的伴音。纵然说春雪无骨,可在纵一情飘落的时候,雪花手牵手,肩并肩,细密用情的采编,还是结成了一张无边无沿的一毛一毡。眼界之外,唯余白色茫茫,清净,纯洁,淡然,无不透着雪花媚而不俗的端庄,素洁的仪态万方。
就这样,雪花舞着午后的时光,牵来暮色沉沉,又梦入午夜。一切都在悄然进行,无风无语亦无声。
梦醒了,只因听到了窗外滴水啪啪音,间或还有流水淙淙,是梦中的春溪缠一绵不忍隐去,还是窗外春雨又至?
梦之外,竟然是另一番景色。白雪皑皑,尽夺人目,艳阳高升,春一心荡漾,檐下楼顶,已有雪花禁不住太阳的深情注目,悄然融化了,化成的条条细流,淙淙而下,脆亮的声线,应和着太阳的热情冉冉。雪被在变薄,水声在变大,丽日,清流,白雪,湿地,一场春雪几多情,让人们滋生的不只是对春的向往。
和雪花紧紧相拥的枯草,想来是一一夜无眠。它的嫩芽已在脚下萌生,一直期待有场春雨润它脚下之锢,助它新叶破土。在这春雨化雪的时光,它能沉睡幺?也许睡去的只是状态,它的心一直在躁动,遇到久违的润泽,它一定会汲取,再汲取!
“开门枝鸟散,一絮堕纷纷。”树冠上厚厚的积雪,巧手之女也难塑出其线条,树枝骄傲地炫耀着自己的琼枝珊瑚,却不曾被前来觅食的麻雀扰了唯美,它们双翅一扇,细腿一蹬,树枝上的素雪们便扑籁籁落将下来,摔碎了它们刚印上的小梅花,也吓坏了几双黑亮的小眼睛。
难得的干净空气,透着阳光的味道,温情地四处流淌。雪的领域越来越小,太阳自豪地向前迈着步子,迈着春天的步子。
雪在消融,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