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嶂石岩的那天早晨,我与导游犬花花再一次上山了。
这条路,我走了不下三次。红石板铺就的山路,坡度很缓,没多少阶梯,不知不觉便走到山脚下。此时,山离我很近很近,近得可以看清它的每一条皱褶,近得似乎伸手即可以摸一到它的脸。
晨曦微煦,山色*迷一离。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风中可以听见树叶窸窣的低语。很惬意,一点也不累,何况有花花一直陪着我。
昨天,我们攀上了主峰,在太行山的山巅上壮行了一回。
山顶的路,比起上山时陡峭的天梯,的确要好走得多,泥土很软,想必落满了叶子的土壤一定很肥沃。树林很茂密,林荫道显得很幽静,不时有云雾飘过来,有恍若仙境的感觉,真的不错。
一直耸立在你面前的山崖,有一天,当你攀上去后,雾来了,你什幺也看不见,能看见的是你的脚印和山顶的植物,这里的植物与山脚下的、与半山腰的,也几乎没有什幺不同,你想拍一张照片作为留念,你发现有一间风雨飘摇的土屋,就让它作为一面风景吧,这样的土屋筑在山顶,更易遭受风雨侵袭。
近距离的,面对峭壁如屏的嶂石岩,忽然,觉得不可思议:原本是一座山,不知何时,被怎样一把神秘锋利的宝剑,断然从中间劈开,顿时,天崩地裂乱石飞,苍鹰翅断泉如血。只剩下另一半,嶙峋的肋骨、暴露的青筋,就那幺真实地袒露着,沧桑了一万年,沉默了一万年,血映了一万年……
我不知道,地球的伤疤是否也算是一种美。
想当初,来自神秘之剑的力量,让这座峰峦熬过了怎样痛苦的脱变,一瞬间,一亿年!剖开的那一部分,分崩离析,银瓶乍破。葱绿的,被俺埋了;生机的,被摧毁了。鸟儿惊叫着飞走了,走兽逃奔着远去了。石破天惊的倾覆,让岁月定格在这破损的创口、残缺的美丽上。
山上,很难听见水的潺一潺。唯有淮泉,它可是嶂石岩至今未曾流干的泪眼?为什幺如此涓一涓,悄无声息地流淌,就那幺一直不停地流着,成为淮河的源……
每一块石头,都可以成为另一块石头的朋友;每一棵树,也可以成为另一棵树的伴侣。
看见一棵奇怪的树,一棵长在石头上的树,很难理解,石头里有水分吗?石头里有泥土吗?我猜想:这样的树,一定有锥子一样无坚不摧的根须,有能够从风霜雨露里吸收养料的叶子。在根雕艺人那儿见识过树包石,这才知道,树与石头彼此是一对挚友,它们相互包容,相互依靠,和谐共处,天人合一。
那是一棵树,树皮斑驳得就像是一块块石头堆积而成的,黑黑的,丑陋而粗陋,然而它的叶子却很绿,嫩一嫩的,长出如此青翠欲滴的叶子的树干,可以这样的苍老、这样的丑陋,美与丑在一棵树上完美地和谐统一,这样的境界,像雨果《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加西莫多和吉普赛少女爱斯梅哈尔达。
山,被劈开的时候,经历了震痛,如今它的创口,早已生长出茂盛的植物:野丁香花、香樟树让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气息。层层叠叠的山,波涛起伏的岩,成为了风景,成为了自然的标本,成为了孩子们探索自然奥秘的窗口。大自然是如此的神奇,时间可以改变一切,没有不能痊愈的青葱,没有不能走出的-阴-霾。
面对空谷,放开喉咙,风,从黄沙滚滚的嘶鸣里,从千军万马的奔腾里,回应着你,回应着你的伫立。想起昨天在世界最大的回音壁,你的声音会很清楚地被重复。人,大多不愿意被重复,但声音被石壁重复的感觉却很奇妙,声音,是你的吗?也许不是……当石头成为一面墙的时候,除了声音,没有什幺能擂动它的胸膛。
花花,从青色*的玉米地里钻出来,在前面给我引路。
回眸嶂石岩,它像是一位慈祥面赧的巨人,气定神闲,巍然屹立。是什幺魔力牵扯我的脚步,我的归途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