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和我从光屁一股的那会儿起就在一起和尿泥、打弹弓,我们几十年处得跟亲弟兄似的。开山一参加工作就在工艺美术厂搞宣传,最风光的时候是厂里的宣传科长兼工会主席。后来,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厂破产了,开山也下岗了。开山除了一笔好字和一张口若悬河的嘴外,就再无其他强项了。下岗后的开山先是在图书馆附近摆了个写字的摊,可是生意惨淡,糊口艰难。后来他又找了不少工作,都不太满意。最近,他被一家保险公司招去,跑什幺人身意外伤害险。这年头,没关系、没熟人,保险业务是很难做成的。我被他盯了好几回,实在没有办法,就带着他去我的一个熟人那里,他是一所中专学校的副校长。
简短地说明来意,副校长先生挠了挠头又扶了扶眼镜,“老弟,你是知道的,这年头谁都不容易,现在,大专院校招生都困难,我们这样的中专学校就更是门可罗雀了,我们每个老师包括我这个副校长都有招生任务。这样吧,只要你能帮我介绍点学生,也不要多,最少五个,我就卖卖老脸,去和校长说说,给你一个班的保险,你看怎幺样?”
等价交换从奴隶社会就产生了,这找学生的任务自然也就由开山来完成。过了一个多月开山又找我,他已经落实了四个学生去那所中专的意向,还有一个学生是区医院骨科医生的孩子,对上那个学校正在犹豫。不过,他父亲说,只要帮他介绍几个腿脚不好的病人,他就负责做孩子的思想工作。
我的天,如今连医生都有任务。我上哪里去找那些腿脚不好的。我傻坐在办公桌前,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拿出我的通讯录搜寻着那些有实权、路子野的弟兄。功夫不负有心人,目光还真锁定了两位。一位是派出所的所长,没什幺深交,只是在一起喝过几次酒而已,但这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豪爽。病急乱投医,我试着给他打电话。我知道我的表达一定不是很清楚,这种事表达起来确实很困难。但所长先后不停地答应着:“行,行,过几天等我电话。”半个月过去了,那位所长先生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被开山一天一个电话弄得烦了,就亲自去了一趟派出所。
所长先生又倒水又递烟。“老哥,找我啥事?”“上天,我打电话和你说的那事,你看……”我小心地问。“那天你打电话给我,我正在开会,没听清楚你说啥。”瞧瞧这人,没听清楚是什幺事,就满嘴答应人。我只得又简单把事情再说一遍。“这事……让我想想看,最近是谁腿脚不好、跌伤扭伤了。”他一边翻着电话簿,一边念叨着:“老兄啊,现在谁都不容易啊,你看我们派出所每年都有罚款指标,到现在任务都没完成。老兄你们路子广,你看能不能帮……”
没等他说完,我几乎是逃一样地开溜了。我原本还准备找我另外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单位的头。但现在已经不敢去找他帮忙了,我害怕他也有任务,他是殡仪馆的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