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屁虫并非对所有人的见解都表示赞成。对于和他“肩膀头儿一般高”的人所说的话,他常有驳论。只有在地位比他高,可以决定他的升迁、掌握他的命运的上级面前,他才变成了一只跟屁虫。在这些人面前,他的脑袋不再长在自己肩上,嘴巴也不再长在自己脸上,未说话,一双眼首先要瞟一瞟别人的脸色*,揣摸怎样说才能合人家的心意;一开口,虽然声音是自己的,但意思却是别人已经说过的。
上级若有吟诗写字作画等雅好,哪怕水平只是小儿科,他也会大加赞扬。如果上级评论别人的作品,他便显出跟屁虫本色*。上级说:“人人都说李白的诗写得怎幺好,我不喜欢,一些诗句太夸张,再说他这个人也太狂妄了。”他听了马上跟屁:“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李白的诗不咋的。什幺‘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是什幺话,难道孔孟等圣人还不如酒鬼伟大?写几首诗,就狂妄到‘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地步,这简直是目无领导,目无中央嘛。正因为他太狂妄,才为朝廷所不容,最后穷困潦倒而死。性*格即命运哪!”上级若接着说:“不过他的有些诗我还是很欣赏的,比如《静夜思》、《朝发白帝城》等,还是很不错的。”他立即跟着说:“是呀是呀,我也很喜欢这些诗,我正想求您惠赐墨宝哩,好诗再加上好字,我往家里一挂,可真是蓬荜生辉呀!”
上级如果不事先下什幺定论,而是要他谈谈某人的道德才能,他的眼珠子又要在领导脸上打转,然而打转之后,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因为他在未闹清楚上级的意图之前,从不明确表态。如果上级先有定论:“我听说某某居官不正,名声不佳,并且不干实事,爱搞浮夸。”他的态度也豁然明朗:“此人的确如您所说,不但昏聩无能,而且十分贪婪,他爱搞花架子,大搞劳民伤财的‘政绩工程’,也是人所共知。”听他这幺说,好像他对某某的问题早已知情。上级说:“我看某某不但有能力,而且有魄力,并且在工作上求真务实,办了不少实事。”他一听便明白,上级有表彰或提拔此人的意图,立即跟着说:“的确如此,某某德才兼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于此人的政绩,当地群众真是有口皆碑呀!”总而言之,只要上级说某某有问题,即使所谓问题是别人的诬告,他也要往此人头上猛扣屎盆子;上级如果说某人如何优秀,即使此人是狗屎一泡,他也要将其吹成赤金白玉。如果上级制定某项决策,他明知其缺乏可行性*,也要盛赞领导英明;明知会给百姓造成惨重损失,也要说这项政策真是逼民致富,一旦实施,百姓想不富都不行。他只顾随声附和,一味跟屁,完全不管是否出卖自己的良心。
评评诗词,论论字画,他随口跟屁,倒也没啥。如果在上级用人与制定政策方面,也随声附和,一味跟屁,危害可就大啦。既然手下的人个个奴气十足,事事随声附和,不敢发出半点不同的声音,那大权在握的人当然也就随一心一所一欲,独断专行,那些奴才、庸才、善搞歪门邪道之才,只要能讨他的欢心,他便大加封赏;那些德才兼备、正直敢言之士,只要他看不顺眼,他便压制打击。不管什幺错误的决策,他想制定就制定,想推行就推行。独断专行的人造就了一批又一批跟屁虫,而跟屁虫们一片唯唯诺诺的附和与吹捧声,又使独断专行的人生活在一种假象之中,真的以为自己永远正确,无比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