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有小迈这样一个朋友,我感到既自傲又自卑。
自傲的是,作为我的朋友,小迈居然是个小资。
自卑的是,作为小迈的朋友,我居然不是小资。
尽管小迈再三说明小资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绝非一种外在的物质表现形式,我还是始终对他的衣着打扮充满着好奇和敬仰。终于有一次在他从深圳观澜湖观看了一场高尔夫球赛回来之后,看着他并不高佻的身材裹在一件肥一大的麻制外衣里,破旧的牛仔裤下蹬着一双平底靴时,忍不住怯怯的询问那貌似麻袋的外衣是什幺品牌,小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穿衣不能讲品牌,而是要论风格。譬如现在这身衣饰就体现着波西米亚风格,反叛,颠覆,而不颓废,独立不羁。
随后他还很坦然地指出了一些瑕疵,由于一时疏忽,昨晚还是象往常一样用吉列刮胡刀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很后悔,如果不犯这个错误的话,那满脸的胡茬将把波西米亚那种漂泊,沧桑,寂寞,忧郁的风格体现得淋一漓尽致。我听后不住地点头,在为他深感惋惜的同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逝去多年的三一毛一阿姨的形象。
就像六十年代越穷越光荣一样,当今时代恐怕是越“资”越时尚。记得小时候,背负着“富农”这样一个耻辱的成份,在广大贫苦大众的蔑视下抬不起头,心中便十分憧憬着“贫农”这个光荣的称呼。如今,“小资”这个时尚的身份就像当年“贫农”这个神圣的成份一样对我充满着无穷的诱一惑,一想到自己尚不是小资,感觉就象当年在表格的成份栏中哆嗦着写下“富农”一样,让我坐立不安,心有余悸。
为了不吃二茬苦,不受二茬罪,我决心一定要作小资。
于是我开始听爵士乐和布鲁斯,终于知道了披头士和甲克虫原来是同一个乐队,而“三高”不仅仅是生理指标简称,有时居然还指帕瓦罗第之类的大胡子。
于是我开始吃着哈根达斯冰激凌,看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只是看了一半仍然忍不住犯困,醒来后还是不太清楚直子到底爱不爱渡边。
于是我开始学着作感伤状。在群魔乱舞,鬼哭狼嚎的迪厅,即使已经是大汗淋一漓,精疲力竭,还不忘发出一声叹息:人生啊,如此寂寞!…….
对于我这些点滴进步,小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同时,还进行了善意的提醒:记住,小资一定要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气质,我其实并不十分反对你去唱卡拉OK,问题是你不应该因为要当小资心切,竟然将李娜的《嫂子》唱成了‘…….小资,黑黑的小资,亲一亲的小资’!
………
据说小资从来不在晚上去泡咖啡厅的,所以在一个飘着小雨的下午,我第一次跟着小迈走进了星巴克。
选择了一个临街的窗口边坐下之后,小迈微笑着对女服务生说:橘黄的暖色*调灯光非常适合纯正浓郁的卡布奇诺咖啡,只可惜播放的却是马休连恩的《布列瑟农》,看样子在这样忧郁空灵的音乐中,我只能点一杯正宗的意大利拿铁咖啡。咖啡豆要研磨得极细,中间的热牛奶以65~75℃为宜,而顶部的冰牛奶泡沫最好不要超过半厘米。记住,牛奶一定要加点果糖以增加比重,否则和咖啡混在一起,没有黑白分明的视觉效果,自然也就失去了高雅浪漫的温馨感觉。
看着女服务生瞠目结舌的样子,我也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和蔼地说:考虑到中饭还没吃,请给我上两瓶啤酒,一盘麻辣鸡爪,一碟花生米,要水煮的,这样比较不容易上火。最好再来一份油炸臭豆腐,南市口的老王那一家比较纯正,豆腐干是精制而成的,卤水配料也特别讲究,有老金花菜、老竹笋头、野苋菜杆、生姜、胡椒、花椒,油炸得也十分到火候。记住,一定要用鲜荷叶包裹,闻着臭,吃着香,还透着一份清凉的感觉………
话音未落,对面的小迈已不见踪影。
回头一看,一个人影正拉开店门,踉踉跄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