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则报道,有位大学生用电脑给父亲写信,被他父亲拒收。父亲认为,电脑打的字虽然清爽,但他读不出那种亲切感,为此事他特地关照过儿子:“再给家里写信用笔写,不然我不看。”儿子认为,自己的字不好,电脑打的字清爽又漂亮,父亲却不喜欢,对父亲拒收表示不理解。
想来,我也有几年不用笔处理材料了,随着电脑和网络的广泛应用,E-mail只要打好字,轻轻一点“发送”,就可以在顷刻间传送到千万里之外,可以称得上快捷、便当。想想从前,一些作家,写作简直算得上是一种苦役。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作家少不了要几易其稿,反复抄写数百万字乃至上千万字。而电脑的出现,使作家的艰辛写作过程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解放。作家写作不必再用稿纸,不用再拿钢笔,只要面对电脑显示屏,跟着思路用十指敲打电脑键盘,一行行整齐规范的文字便快速再现于眼前。采用电脑写作,不仅能提高写作速度,还免除了改稿与抄稿之苦。写好的作品保存到软盘、光碟或小U盘后即可寄送到出版社。可以说,正是电脑能减轻写作的劳动量和增加写作的出产量,作家们才纷纷选择了“换笔”。事实证明,许多“换笔”写作的作家,产量提升得很快,每年写一两部长篇已不是什幺新闻,个别作家甚至达到了年产四五部长篇小说。根据有关资料显示,进入新世纪之后,全国每年出版的长篇小说数量超过了1000部,这在10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
但有个文友说:“当初写作,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作品发表,确切说,是希望看到自己用笔写下的文字变成铅字后是什幺样子。有了电脑后,可以用喷墨和激光打印机把作品打出来,甚至经过精心设计,比印刷品还要漂亮。因此,发表作品的乐趣就丧失殆尽了。书信也是如此。以往和远在外地的朋友交流,一来一往要一周或十几天,说起来像是喜欢受虐,但那种经过焦急的盼望之后收到远方友人的书信也确是一种很大的快慰。古人写信说,匆匆不暇草书,意到笔随,摇曳生姿,在电脑里是无法看到这种独特的笔迹了。”
我同意他的观点。电脑虽然能减轻写作的劳动量和增加写作的出产量,可读者却反而减少了。究其原因,有相当一部分作品由于质量不高而难以得到广大读者的认同,以致造成好书难觅而“无书可读”的现象。此外,各种各样的娱乐活动大量挤占了人们的阅读时间,导致一些人们无暇读书。尤其是随着互联网络的无处不在,越来越多的读者放弃了书本阅读,选择了上网浏览。报告显示,截至2005年12月31日,我国上网用户总数为1.11亿人,其中宽带上网人数达到6430万人。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近5年来国民的读书率却持续走低,全国只有51.7%的识字国民在读书,这一比例比5年前下降了8.7个百分点。我们所希望的书香社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所以,还是用笔精雕细刻的好啊。笔,对于作家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一种书写工具。古时候欧洲都用一毛一笔。当莎士比亚在黯淡而摇晃的蜡烛光下用鹅一毛一笔写出了不朽之作,谁不为那枝鹅一毛一笔与鹅笔的主人动情呢!中国早先的作家用一毛一笔写作。鲁迅自称手中的“金不换”为投一枪一与匕首。我记得周汝昌专门写过文章,说中国文化上最大贡献,不是“四大发明”(造纸、印刷、指南针、火药),而是“五大发明”,外加一个一毛一笔。中国文化的精神面貌,表现于一毛一笔,其发展又取决于一毛一笔。不要认为今日电脑打印出来的中国汉字是“机器文化”西方产物,不是的,汉字形态与本质永远是一毛一笔的“子孙后代”。作家看重笔,是笔让作家在纸上获得了自一由与想象。日本有位作曲家、作家一团一伊玖磨在把各种钢笔都用过之后,爱用的是德国的两种自来水笔。他说用这两种笔书写“实在令人惊叹”,“使我独坐着的现代亮堂堂的书房具有意义。”“以写作为生”的一团一伊玖磨最后说,“我希望慎重地对待写作。因此我认为,所用的笔也应该是很重要的。”
父亲的心情我们是应该理解的,“想读你的字”,这是一个并不奢侈的要求,而大家都容易做到。生活在现代,键盘上的敲打是随意的,像肯德基;而纸笔的瓜葛则是一餐难得的心灵盛宴。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说,从情感上讲不是特别喜欢电脑,电脑解决速度和修改的问题,但会美化文章,有假象。用笔写作即使很乱,乱稿的犹豫、斟酌也能看出来。我不愿放弃笔,笔和纸的接触带着自己的呼吸和情感,写字不在于写字本身,还会传达出其他东西。我写信用笔,汉字很好看,中国人不应该变得不会写字了。
在拥有电脑的日子,开始怀念笔,怀念它在略微粗糙的纸张上划出的沙沙声,疾或慢,这样的声音总会带你到一个静谧的夜晚;在一盏橘黄的灯下,到达你想到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