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明年退休，眼瞅着享清福的日子就要到了，不料今年年初身体极度不适，那天上午独自到医院一检查竟是肺癌，而且是晚期。他一下子蒙了，怎幺会这样？转念又一想，儿子早已成家立业，家里家外没什幺需要劳心费神的了，人难免都会有一死，早点晚点而已罢了。
其实他知道：到了这份上，手术和药物都是次要的，依靠精神的力量兴许还能产生奇迹，至少可以延长一段生命。下午回到了家，他忍不住还是告诉了老伴，但叮嘱她千万别声张，说明天自己就去肿瘤医院找最好的大夫，反正有医保，花不了几个钱。说完他就上一床休息了，他要补充精力重拾信心。
当一觉醒来，他感觉轻松了一些，可猛然发现整个屋子都坐满了人，有儿子儿媳和孙子，有老哥老嫂和他们的孩子，有老伴娘家的兄妹，还有左邻右舍的男男一女女，每个人都苦闷着脸，坐在那一言不发。看到他醒来，儿媳的眼泪就滚下来了：“爸，您不要紧吧？”儿子赶忙插话：“不要紧的，小事一桩，明天去医院动个手术就好了。”大家也随之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对，要赶紧开刀。”“是啊，张三开刀后活了差不多两年呢。”
这下，他感觉心中的天空彻底坍塌了，癌细胞携着死神的手已一步步逼到眼前，但他仍要挤出一丝笑容以示对大家的探望非常感激。第二天他就被送进了医院，尽管医生说病情几乎病入膏肓了，手术的效果可能适得其反，但他还是被推上了手术台，因为儿子说：“开刀总比不开刀强，再说要是不开刀别人还以为做儿女的不孝顺呢。”
手术后，正如医生所料他的病情越来越糟，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多亏了老伴忙前忙后，儿子儿媳一个星期才来探望几分钟，每次来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他想孙子了，他们就说孙子学习紧，过一阵子就来看爷爷。至于那些亲友，在他手术的第二天一窝蜂来探望一次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他躺在病床上，只要没睡着眼睛就一直盯着病房门口，然后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那天他已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到了最后一刻嘴唇突然翕动起来，老伴连忙俯下一身去侧耳细听，他断断续续地说：“本……来我可以多……活几天……”老伴看到他咽气的时候满脸的无奈，干瘪的眼眶里滚出两滴混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