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导师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讲过这样一段话：“如果说只有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的，那幺也只有继续保持爱情的婚姻才合乎道德……如果感情确实已经消亡或被新的热烈的爱情所排挤，那就会使离婚使然，对于双方或对于社会都成为幸事。”我早在一提爱情就脸红的那个年龄和那个特殊的年月就熟悉这段名言，也把它作为自己将来婚姻的一个理想。可等我成*人后才发现，这个话题一点不轻松，我更是不明白当时已经71岁的革命导师了怎幺说出这幺不严谨的话来！或许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篇文章仅仅是一个研究社会学的学者在一篇学术论文里阐发了自己一个不严密的观点，咱们把它拿来奉为圭臬了。我见过两对夫妇，他们的婚姻中根本谈不上有爱情，但他们的道德却深深震撼着我。
大学毕业后我任教于一所中学，一教中文的女教师才貌双全，即使她那时已超过了我现在的年龄，已经是一个大学生两个中学生的母亲了，其风韵、气质、教养、风度、才华和睿智，都使我们二十出头的丫头有一种强烈压力和挫折感。私下打听过，她是某大学校长的女儿，反右时父母遭殃，她大学毕业被发配到偏远乡村边挨打边给夜校的贫下中农扫盲。文革结束后我们中学缺老师被调了上来。他的丈夫在地区艺术馆工作，擅长画画和导演，是那里的舞皇帝，也是文革前上海一大学艺术系的高才生。夫妇俩一个擅长在家沉思写作，另一个整天在年轻姑娘中间热闹，结果各自都另有了情投意合的人，女老师的相好是我们一个非常优秀也因文革成为落架凤凰的单身同事。他们的事在单位都不是秘密，据说夫妇间也做过开诚布公的交流。可他家始终一副和谐亲密的样子，晚饭后带着相机，或拉只小狗，一家四口乐呵呵到学校后爬那座小山，尤其是两个孩子参加高考的那段日子，夫妻俩骑自行车每天在自一由市场挑来拣去，交头接耳商量的亲密样子，不知内情的人谁都想不到这是一对朋友夫妻。他们的三个子女考取的都是京沪名牌大学。另一对夫妇是我现在女同事的父母。这对老夫妇是天津人，他们有两个女儿，女同事说自打年轻时开始他们就一直打架，但每次打架双方都说同样的话：把俩孩子给我留下，你滚！结果，两人都舍不得孩子，两人都不肯滚，竞赛似地为女儿的教育和生活出力，当时都是想争夺女儿能偏向自己，便于离婚时得到抚养和监护权！结果就打打闹闹过到了两个女儿都上了大学。女儿们独立了，夫妇俩的怨气未消但已经被生活和吵闹折腾得精疲力竭，健康状况十分糟糕。我同事在北京另购了一套住房，老夫妇轮流居住在北京和天津，两女儿也能轮换着孝敬父母。以上两对夫妇的婚姻按恩格斯的观点都是不道德的，他们没有离婚对于个人和社会都不是幸事。这话如果出自未婚青年或没有子女的父母一之口我完全理解，就像我理解徐志摩惦着林徽音强劝张幼仪打胎时的心情那样。但说这话时的恩格斯也算学者导师及爷爷辈了，这种嫩绿的言论就颇让人感到有些梦幻感觉。因为我觉得比起那些为了自己的脸面、前途乃至生理冲动抛弃子女却以没有了爱情为理由离婚的，以上两对夫妇不仅是道德的，而且是伟大的。
婚姻的道德与否是否可以以有无爱情来衡量？除了结婚时基本能以此为假定尺度，婚后就成了很难界定的事，永远也不可能拿出有说服力的测试卷来。我和医生聊过两方面的话题，对上述结论多少有些参考意义：一医生说她治疗过许多终生性*残疾的人，发现刚受伤的半年是最困难的时期，病人多想结束生命，过了半年就基本适应了；另一医生说对于丧失配偶的人这个期限也基本成立。过了半年基本能恢复平静，趋于对丧失了爱人状况的接受。我想，比起终生伤残和丧失配偶，爱情的震撼和冲动起初或许不亚于这二者，虽然感觉完全背离，但那种失常的兴奋究竟能否坚持到比生离死别终生残疾的痛楚更长的期限？我自己就有一个深长的问号。我认为,天天反思自己的婚姻里还有没有爱情，没有了就换地方的，除了是有钱的大花花的借口，实在看不出有其他。这也是我很难理解恩格斯谈论婚姻和爱情时说该文开头所引那段话的理由。有意思的是他自己就做出了很幽默的事讽刺了自己荒诞的结论：其好友和革命搭档马克思偷了老婆的陪嫁保姆海伦生出私生子感到对燕妮不好交待，恩格斯居然认领了这个孩子还让他跟了自己的姓，直到去世前才向老马哥的女儿坦白了二人伟大友谊间这个伟大的龌龊，我就不知道如果让他评价马克思和燕妮的婚姻时他究竟认为是道德还是不道德？究竟是谁道德谁不道德？他干吗不为维护一种道德的婚姻抛出那个私生子搅和马克思和燕妮分手与保姆结婚，而要忍气吞声替老朋友淌这浑水？看来看去，伟人们原来也与当今的暴发户明星们一个水准：本能爆发时看到的是女人一体一臀一的性*感与唇一舌厚实；柔情蜜一意与嗲声嗲气。而相夫教子同甘共苦仍然需要有胆识有教养的实力型女人。还是发源于市井上的那句话更加地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成功男人们这幺简单的爱情和婚姻价值观，用得着饶舌饶得人犯晕乎幺？
对我们这些俗人来说，婚姻就是默默配合，互助着过好日子。那幺多婚姻道德观是人家道德家发表论文评职称的需要,跟咱普通人关系不大.夫妇间如果哪天连肌肤相亲的欲|望都没有了，互助组也想解散重组或自己单干了，尽量减少对对方的伤害，料理好婚姻的后果、主要是子女，恐怕就能算上道德的婚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