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点儿

小声点儿行吗？在北京饭店金色*大厅参加联谊会，环境幽雅，许多难得一见的朋友却无法交谈，因为扬声器播放的音乐足以淹没一切，谁能大声喊叫着谈心？

常有这种被迫的感觉，出现在原本美好的场合。一次随作家采风一团一去九寨沟，那绮丽的高山湖泊，沁人肺腑的森林大氧吧，真让人心旷神怡、如临仙境。可惜，晚间应邀观看演出，藏族歌舞也还不错，只是音响太大，震得人心慌头痛，白天远离尘世的美感已荡然无存。

也许咱中国人喜欢热闹，到餐馆就餐，那热闹的气氛更是酣畅。朋友请客，亲人一团一聚，杯觥交错，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大声说话。为什幺不小声点儿呢？唉，只要有一部分人一大嗓门儿，你就得同声附和，水涨船高，低声细语听不见。欧美的餐馆里就很安静，彼此小声交谈，不抢着说话，因为他们懂得一条道理，餐馆的空间是属于大家的，不可喧哗，不要妨碍他人，这是一种礼貌。

不妨碍他人，尽可能地少妨碍他人，也是社会公德。最近我们的宿舍楼又开始了可怕的第三轮内部装修，叮叮当当，刺刺啦啦，电钻电刨射钉一枪一，你刚唱罢我登场，一家折腾个把月，接力赛，左邻右舍，男一女老少，无处躲藏。第一轮始于乔迁之喜，大家从四合院搬进新楼，纷纷给自家的小单元安装防盗铁门、一抽一油烟机、大澡盆，趁着搬家的热闹劲儿，彼此没有怨言。第二轮缘自房改，单位把住房卖给个人，诱发了私有观念，以空调、热水器、地板、墙纸为主，进一步营造安乐窝。第三轮的诱因是钱包鼓了，容易“烧包”。铝合金的门窗也不顺眼了，换成塑钢的。客厅嫌小，敢拆隔断墙，跟阳台、厨房连成一体，煤气灶换电磁炉、微波炉。天花板吊顶，装吊灯、壁灯，各种家用电器乃至家具全更新……恨不能比星级宾馆还要多几颗星。

据说，有些机场为了避免飞机起降时与低空的野鸟相撞，或将鸟儿吸进发动机，酿成事故，就用扬声器发出噪声，将附近的野鸟驱散。可见鸟类害怕噪声。

又据说，古人用爆竹驱邪，认为牛鬼蛇神害怕这噼啪爆炸的声响，赶紧逃遁。如今爆竹变成鞭炮烟花，图个喜庆热闹，2007年除夕，北京城燃放的鞭炮烟花，无论数量和声响，都达到了历史之巅峰。环卫工人连夜清扫的几百车炮衣中，不乏吓死的麻雀。好在动物园早有准备，各场馆关门闭户。那一一夜，我家阳台上的鸟笼也藏进了屋里。

其实，人类也害怕噪声。这些年，不少文友在郊区买了住房，说着远离闹市的好处:接近自然，空气新鲜，住得宽绰，画家有了画室，作家减少应酬，有的还种点儿瓜菜，活动筋骨。更舒心的是环境清静，文思敏捷，而且改善了听力，能听见鸟叫虫鸣，真令人羡慕。我家年年养蝈蝈，如今只见它振翅，那悦耳的叫一声却被汽车噪音淹没了。

城市噪音公害，是烦躁症、高血压、心脏一病的诱因和无形杀手，污染源主要来自汽车。我小时候北京的汽车很少，私人小轿车属凤一毛一麟角，据说马连良先生有一辆。整个城市安静极了，鸽哨、空竹、小贩如歌地吆喝声，是北京的“三大响”，我们小孩子逮蛐蛐儿，也是在老墙根听它叫，循声而至……

有人说怀旧是老朽的感情。好吧，不说从前，只希望现实生活环境安静一些，什幺什幺的都小声点儿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