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25日,法国总统萨科齐访问中国西安,被特许走近兵马俑还用手摸了一下马俑的头部,此镜头呈现在国人眼前,引来议论一片。
我知道,作为西方大国首脑,给他特别礼遇似乎很符合我们一贯的行一事规矩,但在电视中看到总统阁下笑吟吟地从兵马俑坑走上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有被人用针刺了一下的感觉,继而又喟叹,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想想咱常人在这类景点被要求这个不准那个不能的样子,心里着实有点抹不直。可转念又想,祖宗给我们留下这幺些宝贝,实在有精心保护之必要,否则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在兵马俑身上划个“到此一游”啥的,真就对不起祖宗了。
张李王氏不能乱来,并不代表别人也不能,记得时任美国总统的克林顿跟兵马俑就有过亲密接触,亦曾遭到过评者一番议论,但议论归议论,克林顿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萨科齐又来了,现在同样有人不合时宜地提出质疑,以后还会不会有呢?难说。
因为,我们的心理习惯是,黎民百姓不能做的事情,贵胄不见得就不能做,甚而至于,同一件事情黎民百姓做起来属于大逆不道,贵胄做起来却变得很是风一流雅致了。一抽一鸦片娶小老婆,赶鸡斗狗赌蟋蟀,搁在街巷田畴贩夫走卒身上那是玩物丧志,至少是不务正业,但放到王公贵族八旗子弟身上就名正言顺得很。一婚姻存续期间的王妃,因为跟石油大亨的儿子爱得死去活来,后又因车祸香消玉陨了,人家自己国家的人或者还不觉得怎样,我们许多人早已将她奉若神灵,暗地里认定她一定是去太虚幻境中做了花魁。我向来以为并不是她做了惊天地泣鬼神事情值得我们怀念,而是由于她是王妃,而且是个漂亮的王妃。
闲话少说。据说法国人爱护“文化”是出了名的,并尝以深厚的文化底蕴自矜。去过卢浮宫的人都会对那儿展出的的各种艺术品叹为观止。我询问过长期旅居巴黎的朋友,卢浮宫收藏有我们中国的文物吗?他说有,但是我们去参观的时候根本无法看见。这不是单单针对中国人的,而是根本不对外展出,至于要通过什幺样的手续才能看得见,没人能说清楚,我们的领|导|人访问法国的时候也没见有这方面的报道。据说卢浮宫还没有让人与藏品过分亲密的规矩,盲人除外。外国领|导|人不行,他们自己的领|导|人更不行。总统离婚可以被人炒得沸沸扬扬;总统光膀子钓鱼,媒体好心将他腰间赘肉照片稍加修饰,亦被曝出来让世人哂笑不已;总统十年前当市长时利用公权买了套折价房,人们现在还不依不饶。可以想见,总统先生如果在卢浮宫伸手捏一下蒙娜丽莎的脸蛋,或者在拿破仑加冕的大型油画上摸一把,大概第二天他的大头贴就可能占据各大报纸的显要位置,当然不是表扬他酷爱艺术,而是批评他不懂得爱惜艺术。在西方自一由的语境中,布什总统演说讲错了话都会遭到舆论炮轰,这种对人类遗产有可能带来损害的行为肯定要受到指责。
所以我用鲁迅先生笔下“农夫”的心理推测,萨科齐在他祖国博物馆里恐怕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亲近”珍贵文物,这是法兰西民族文化的禁忌,也是他们的舆情所不能容许的。既如此,他先生在中国西安又怎幺敢抚一摸马俑的头呢?也许是他真的热爱中国历史,热爱中国文化,但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入乡随俗、盛情难却了。
然而,我们的这种“俗”实在应该改改了。因为即便是贵为总统的人摸了一把马俑的头,也不会为两千岁的文物带来灵光,只会带来损害。两千年前的祖先是如何看待此事我等不得而知,只好打个俗比方。譬如一个倾国倾城的美貌女子,自尊自爱可能是她美丽的最好保护,而如果见到权贵就投怀送抱,那只能沦为红尘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