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取到今年的政策性*粮食收购,得到政策性*贷款,昨晚我们几个公司共同宴请某银行主管信贷业务的副行长。为表示盛情,选择了郊外一处海鲜酒楼。
吃饭当然离不开酒了,客少主多,副行长怕“吃亏”,主张把酒用大杯子平均分配,主人们不允,我们其中的一位被称为“文化”的经理说,喝酒不单是喝酒,要喝出我中华民族深厚的酒文化底蕴来,喝出浓浓的友谊气氛来,如果平均分配,岂不是辱没了我华夏几千年的酒文化了?
谁也不愿被视为没文化和没情趣的人,客人只好随主人安排了。
结果可想而知,三个客人,十几个主人,轮番敬酒,不过不能把客人灌得烂醉,只要能用酒精把友谊的气氛点燃,让客人在燃一烧的气氛中彻底放松心底的防线,这就是我古老的中华酒文化被现代人赋予新的内涵。否则,后面的曲目无法继续唱下去。
一道道海鲜上来,说是海鲜,其实厨师完全是按湘菜的风味烹饪的,辣味喧宾夺主,鲜味全无踪影。可惜了海鲜。
宴席接近尾声时,上来一道小菜,那菜的碧绿仿佛是刚从田间走来的村姑,清纯可爱。众人举箸品尝,皆说鲜一嫩可口,而我却一眼认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因为它对我的记忆太深了。
这种菜叫芥菜,味很苦,以前在南方遍地皆是。芥菜的生命力极强,只要你随便种在哪里,它就能蓬勃地生长。也许是造物主对穷苦大众的怜悯,给我们这些处在饥饿中的贫者送来了廉价的食物。每年的三至五月间,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气温渐渐回升,这正是芥菜疯长的季节。在那饥荒的年代,家乡的每家每户都要在自留地上种上芥菜用来充饥,把它当作了主食。
芥菜的吃法很简单,先把它用开水汆一下,然后切碎拌在米粉末中兑水搅成糊糊煮熟,我们家乡叫“斋汤”。一到夜晚,各家各户几乎全是吃这种糊糊。农村吃饭有个习惯,一般不在自家的饭桌旁吃,而是全村人聚集在一起吃,边吃饭边聊天,别有趣味。米糊糊很稀,不需用筷子,只用嘴喝,乡人的底气充沛,一大碗糊糊在一分钟之内就风卷残云,碗底朝天。由于人多,喝出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时如贝多芬的《生命交响曲》,气势磅薄,令人振奋;有时犹如哀婉的小曲,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我佩服厨师(或是店家老板)的匠心独运,把宴席的菜肴安排得如此精妙绝伦。先是一道道海鲜满足贪婪的肠胃,更标明宴席的档次之高,最后来道出身卑微的山野苦菜,以满足都市人反朴归真的心理需求。
我没有下箸,我知道那芥菜是苦的,更主要的是它像梦魇一样缠绕过我的童年和少年,还有它的苦涩的味一直残存在我的心底,挥之不去。
可是,我没有把我的感受说出来。
席毕结帐,两桌共4200元。我掐指一算,整整吃掉农民的稻谷3000公斤,七亩地的产量。
我那久存于心底的芥菜的苦味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