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夫子正睡的香甜。做梦与人吃饭,老大一个盘子端上来,里面躺着一条肥嘟嘟的胖头鱼。夫子暗吞口水,只待祝酒辞毕大快朵颐。谁知突然铃声大作,惊醒了夫子。一看表,凌晨四点一刻,心中暗暗叫苦,不用问肯定是老家来电话。
睡眼朦胧,摸一到客厅,抓起声嘶力竭的催命听筒。果不其然,真是屯子的某位七大姑八大一姨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对方语气生硬,多用祈使句,容不得你不服从。“狗剩子(夫子的假想小名)幺,我是你大爷(或许是二叔、三姑父、四表舅、五……),我有件事,你给办办。啊?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你还往我帽盔里尿过尿哩,想起来了吧?”
我晕,夫子小时候淘着呢!谁知道你是哪位被我尿过的“表叔”!但是听乡音,该是俺那疙瘩的,以此判断是老乡该不会错。但是经他一番话,夫子仿佛被人剥光了站在人前一般,(哦,夫子身上此时也确实未着多少布丝)小时候的那点糗事都让人家给折腾出来了。由此可以推测,那些大红大紫的明星们大多都栽在谁手了。老乡是得罪不起的啊!他们太熟悉你的过去了,尤其你懵懂无知的童年所犯下的诸如踩了东邻的花,偷摘了西邻的瓜之类的小事。真的惊讶于他们的记忆力之好,会在你年近不惑之时抖搂出来,立刻刺的你蹙缩渺小了许多,且在他们面前打不起官腔来。
那头早已经撂了,夫子还怔怔的捏着听筒。想起刚才梦中那条肥鱼没有吃到口,很是遗憾。但是细一想,我没吃着别人也能吃到,于是恨恨然躺下。想再回梦中,看都是谁吃了我的鱼。
辗转反侧,就是不能入梦。我都数了好几千条鱼了,最后已经不奢望查出是谁吃了那条大鱼,只要让我睡到六点半就行,那才是我起床上班的时间。想想那位撂下电话的“表叔”,此时可能正在田间辛勤的劳作,许是之前劳作的时候想起了要办的事,从而想起了夫子,掏出手机甭管你是醒着还是睡着就打过来了。现在的屯子也发达了啊,估计他们铲地的时候没准儿都能在哪条垄沟里刨出一部手机来。只是乡亲们哪,你们辛勤的劳作,夫子是不会怨你们的,只能向你们致敬,向继承了祖辈的起五更爬半夜的优良传统的老乡致敬。但是你们许是忘了,夫子是不下地干活的。时差,不,生物钟,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夫子只能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反正睡不着,锻炼下想象力吧。当然这些话是不敢说出口的,尤其不敢向“表叔”们说出口,否则就会戴上忘本这顶帽子。一旦表现出不耐烦,或是不接电话,不办事,不出三天,十里八村就会流传关于夫子忘本的故事,故事的版本有可能会因传播的村屯数量而成几何级增长。最后族里的老祖宗们就会来讨伐夫子,理由也许就会变成夫子打爹骂娘甚或是欺压良民百姓。那些小时候尿尿和泥的玩伴,看着夫子长大的叔叔大爷们就会摇头,“人心不古,连狗剩子都变成这样了!”于是呵斥身边的娃,“听见没,忘本啊,十里八村老少爷们都骂呢,等你们考上学千万不要学狗剩子”全忘了当初拿夫子考出穷山沟上大学的例子教训孩子的事了。
睡不着别眯着了,起来吧。让那条鱼体面的死去吧,倒是有点羡慕它,至少是摆在桌上明晃晃的被人吃掉的。忘本的夫子会死去,死在乡亲们的记忆里,也许会永远活着吧,因为他们得拿来教训子孙。这样的永垂不朽,夫子实在不如梦中那条鱼死的体面。且夫子是读过书的,不敢说读过子曰诗云,至少“无颜见江东父老”还是知道的。赶紧穿衣,去遵照执行刚才那位“表叔”的命令。
转天,凌晨,电话铃声,夫子迷迷糊糊去接电话,只听电话里传来:“狗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