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官一场向来讲究称呼。称呼体现了官员的身份和地位。所以特别是称呼上司,都要用尊称。过去在封建时代要顿首叫大人。到了民国,偕与维新,平等博爱。于是把官员的职务作为其称呼。及至蒋中正先生时代,搞了点特殊化,有的职务变成了个人的专利,他人不得分羹,比如“总理”,就专属孙中山。“委员长”则是蒋先生长期独享的荣衔。
新中国成立后,官一场称呼文化基本上传承了民国传统,初始也没有什幺特别的创新。只是在中|共一党一内,要求相互间均称“同志”。文革时期,“同志”被普及到了全体民众,无论官民,普天之下,偕与“同志”。但后来有革命同志发现,这样的普及,缺乏阶级斗争观念,因为如果道路遇见不明来历的人,比如披着“人皮”的“地富反坏右”,莽撞地引他为“同志”,岂不丧失阶级立场?所以“同志”逐渐回归一党一内。代之而起的是叫上级领导为“头头”。这是缘于当时造反派得势,而造反派的司令们都参照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头目,叫头头。所以官一场上,下级称呼上司,都沿称“头头”,或者简称“头”。后来一毛一主席老人家说“革命委员会好”,还要求实行“一元化”领导,单位主要领导偕称“一把手”,等而下之,依次就叫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一直到N把手。近似山寨之大当家、二当家之类。此称呼至今仍见沿用。
改革开放以来,官一场称呼开始恢复文革前的状态,一党一内叫同志,一党一外称职务。可是随着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商贾大款逐渐成为人人艳羡的社会成功人士。“老板”这个称呼,在绝迹二十余年后又象出土文物似的被挖掘出来,成为大款的标签,无尚光荣。而大小官员争相傍“大款”之余,也拜上司为“老板”。有时犹嫌不足,还加冕其为“大老板”。“牛马走”们甚至毫无羞色*地公开声称自己是为“大老板”打工的,把发给他工资福利的国家忘得一干二净。
“老板”的称呼,把上下级关系庸俗化为雇主与雇员的关系,这无疑是封建官一场人身依附关系的复一活。所以有关方面通过不同形式颁令禁止使用这样的称呼,但是“老板”们都乐意受用,所以禁而不止,至今仍然在官一场流行。
近几年,官一场称呼又有新发展。在一些具有相当级别层次的部门,开始把“领导”直接作为称呼,来尊称上司或比自己位高权重的人物。这是官一场的新发明。积我多年研究经验,推测其好处,大约在于以下几点:一是比称呼“头头”、“老板”、“一把手”要来得文雅、规范;二是比称呼职务来得亲一热,还可以模糊正职和副职、领导和非领导职务等之区别,乃至可以掩盖不明对方职务的尴尬;三是恭称“领导”,俯首称臣,这对于那些“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领导,感觉会非常舒服。
当然,看见比自己职务、职位高的就叫领导,就作臣服听命的卑微姿态,未免有些象一宠一物见华衣者就摇尾巴的模样。其实质,与称呼“老板”之类,毫无二致。
照这样发展下去,“领导”之后,“大人”之称呼重新回归官一场,流行社会,恐怕并非幽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