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岁的时候,不记得上小学还是初中,街上流行一首歌: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小城故事真不错,请你的朋友一起来,小城来做客……
那时流行歌都是先在镇上音响店唱足唱够,然后才在校园流行。当时并不知这首歌是台湾天才歌手邓丽君唱的,也没有“追星热”,谁唱无所谓,唱的是男是女无所谓,漂亮不漂亮无所谓,大家听的是声音,大脑思考的是歌词所描绘的意境。
小城真美啊!对于一个从未到过“小城”见过小城的农村娃子,这首简约婉转令人浮想联翩的歌词,给了我莫大的幻想和启蒙,从此一改玩劣不恭和少年轻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立志要做一个“小城人”。
现在我已是有二十年“城龄”的“小城人”了,先是“聘任制”的局中迷,后又是房产改革的牺牲品,现在彻底成了比无产阶级还“负”的“负翁房奴”,整日为着生计劳身劳心,岁月蹉跎,少年意气早已被人世沧桑风干殆尽,人到中年空感慨:小城故事多,充满金钱和权色*,人生命运悲凉又多舛,充满忧和愁,若是谈起小城来,烦恼特别多;看似海市蜃楼,听像警报聒噪,人生境界假丑恶这里已包括;谈的谈,说的说,人间真情真不多,请你的朋友不要来,小城来做客……
人到中年,人世间的那点破事早已看破,今日突然有这种感慨,怀念《小城故事》这首老歌,是因为从早上到傍晚接二连三经历了一些独具小城特色*的事儿:
凌晨三点多钟,摆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铃。这个时间谁给我打电话?我一下子联想到刚刚出院被小妹接到她家有心脏一病的母亲,骨碌从床上爬起,抓起手机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一接听却是城管大队值班人员打错了,心里那个恼,躺在床上怎幺也睡不着了。我是极端厌恶城管监察人员的,五年前,城管监察人员追一个卖煎饼的小贩出了意外车祸,然后又倒车故意轧死小贩的案件给全城人留下极其恶劣的“城管形象”,不管偏见与否,以后小城人再看城管就像阶级敌人似的。
睡不着,不想城管也罢,我起了个大早,骑自行车出门去买早点。回来路过一住宅楼,不高,共有六层,据说七层以上要设电梯,所以截止现在小城有住户的住宅楼一律都是六层以下的。有两座小高层才开始建,不久的将来小城也能见到小高层了,小城突破原有的建筑模一式,有点摩天的样子了。我一手握把一手提着打粥的暖瓶,突然一口焦黄的浓痰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暖瓶盖上。我抬头往上一看,第五层有个人影在窗口一闪,不见了。这座楼就不该在临街的西山墙留窗户,每次上下班从这里经过,我都要仰脸往上看看,真担心楼上的人不小心打碎了玻璃,路人跟着遭殃。我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停下自行车对着窗口大骂几句,最终还是理性*战胜了冲动,擦掉脏物,自认倒霉,心里悻悻:有些人素质太低,还真得让城管把他们管一管。
这顿早餐吃得索然无味,令人恶心。
家门往南百余米是通京福高速公路的公路,往左走是新东城区,zheng府刚刚搬过去,本就通高速公路的车多,现徒然又增加了zheng府的小车,一个接着一个风驰电掣,人行道上都走车,最近车祸频发,每次上下班都没有安全感。我出了家门往大路上一拐,远远看到铁合金厂门口附近聚集了许多人。起初以为是铁合金厂的工人又在静坐寻求自己的劳动合法权益,走到一看才知出了车祸。一位中年妇女满脸是血地躺在路牙子旁,被撞碎的电动车外壳残片离离落落洒了五六米,一只变形掉跟的鞋就躺在路中间,过往的车辆都躲着它。中年妇女一动不动,也没发出痛苦的呻一吟,在她的周围有不少驻足围观的路人,都说这个女人没指望了。我把头探进人墙急切地问,打120、110了吗?周围有不少的人看看我什幺话也没说,一副无可奈何麻木不仁的表情。我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一刻钟的光景,120和110一前一后都来了。再一看表,还有10分钟就迟到了。我赶紧上车猛蹬,结果还是迟到了1分钟,存放车的小门关上了,站在正门旁查勤的领导也看见了我。我只好硬着头皮推车走正门。领导寒着脸说,你迟到了啊!迟到就是迟到了,解释是无用的,还给领导留下一个不虚心接受的印象,我装着不好意思地笑笑,拿捏着步子走过。
领导七点半点名是这样形成的。去年省教委严查违反规定加班加点乱上课,派专员明察暗访,不遵守作息时间和课程设置的,查一个处理一个,老师降级、校长受处分。我们小城的老师这才知道按规定学生八点之前不能到校,在此之前学校规定七点十分开始上半个小时的晨读,七点五十分上第一节课,整整提前了将近一个小时啊!自从省里严查半年以后,第一节课八点二十五开始上算是定下来了,谁也不敢违反这个规定。学生到校时间七点五十分以后却演化成七点半至七点五十之间,学校要求老师七点半必须到校,遵循生到师到的原则。
关于乱占课的现象好了半年,现在又恢复了原样。自从春节后开学以来,我每星期至少要“拾”三节课。何为拾课?一般是兼课的领导有事,比如开会、出差、学校组织一些活动等,这个时候,教导处一个电话打过来,某某领导有事,课不能上了,这样就扔给了教语文的班主任。领导的课大都教的是思品、科学、综合实践活动等在他们眼里认为是“副”课的课,多上一节少上一节无所谓。所以,屁大一点的事都要停课,每位老师一学期不拾几十节课那是过不去的。这个星期要开运动会,一个星期前就停了三四门课:美术老师要写“牌子”;总务主任是运动会的副总指挥,他的思品课开学五周上了不到三节;体育老师要画场地,要排秩序,责任重大,课也停了。其间,还有练花束队的、红旗方队的、军乐队的老师也要停课,一个多星期几乎光上语文和数学。不就是本校组织的一次小学生运动会吗?一点小活根本用不了多少时间,正常工作时间都能完成的偏偏要停影响学生素质全面发展的在一些人眼里认为是“副”课的课。如此折腾,这样的运动会不开也罢。不少有正义感的老师大发感慨说,也只有我们这样的小城还让学生大搞文革时期的那一套,什幺红旗方队,什幺花束队,什幺军乐队,这一切都是好大喜功的形式主义,先进发达的大城市不会这样乱搞的。
下午方队“采排”,晕倒了三个学生,一个升旗手还磕破了鼻子。有的老师说,现在的学生身体素质太差了……
放学送路队,两辆接学生的私家车就在学生必经的十字路口摽上了劲,一辆拐弯拐到半截,车头斜横在另一辆车前,大概有十公分左右,有一方倒一下车即可把问题解决。双方开车的都是年轻漂亮的青年妇女,衣着十分讲究,头发、眉眼、嘴口都美过容,真的“像电一影演员”。两位美一女家长都瞪着对方,僵持着,很快淹没在放学潮涌的人群里,一个按一下喇叭,另一个也按一下喇叭,近距刺耳的鸣笛聒得学生直捂耳朵。好在她们的孩子还比较懂事,也许是当着老师和同学们的面不好意思,觉得家长这样做太丢人,干脆赌气不上车,家长自然尾随而去,堵路的问题这才得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