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某报社召开杂文研讨会,我去参加,期间遇到一位仁兄。这位仁兄很有意思,说话气势汹汹,一张嘴就是一颗炸弹,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导弹部队服过役。当然,他没说坏话,而是在评论当下的人和事。杂文家嘛,总是思想深刻,看问题角度独特,再加上性*格“大漠孤烟直”,因而就显着桀傲不驯,路见不平一声吼,扔几颗炸弹也属正常。在这位仁兄频频的爆炸声中,我了解到,他刚刚下岗。他原来在一家国企工作,因为写了篇杂文发在某报,被厂长认为是在影射自己,因而大光其火。厂长先生可能是练过打铁,力气又大,抡起大锤咔嚓一声,把仁兄的饭碗就给砸了。无奈,仁兄身背铺盖卷,唱起了流浪者之歌。但桀傲的性*情依然没变,炸弹该扔了还是扔,管他娘的前方是地雷阵还是刀山火海。会开了几天后,接触人多了,我发现,这位仁兄不是个例,杂文作者中爱扔炸弹的大有人在,可以说是通病。比如吃饭,你文文雅雅、安安静静吃不好吗?可没吃几口就说到了矿难上,于是群情激愤,吐沫横飞,那炸弹扔的,再制造一次矿难都没问题。没办法,这就是杂文家的性*格,眼里容不得有沙子,一个火星就能点着火焰山。不如此,恐怕就不叫杂文家了。
杂文家这种性*格好不好?好,也不好。我这不是属油条的,说话八面玲珑,而是确实这样认为。好,是因为那代表骨气,代表对真理和正义的坚定信仰。不好,是它影响我们的个人生存。杂文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砸文”,当然,我们理解的“砸文”是用文章当砖头,去砸黑暗,砸社会弊病,总而言之是砸别人。可谁能伸出脑袋白让你砸?没有人。因此“砸文”的更准确解释应该是被砸,你手里的砖头是文章,人家手里的砖头可是真家伙,混凝土烧制的,里头还掺着钢筋。《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们动不动就向人扔砖头,那可不是他们有这爱好,拿扔砖头来娱乐身心,而是你刺痛了他们,他们当然不干。国内因写杂文而被端掉饭碗的大有人在,都想砸别人来着,结果自己被砸了个半死,最后跟那位仁兄合唱起了流浪者之歌。所以在那次研讨会上,提出了杂文作者的“安全生产”问题,这是很有必要的。但杂文就那性*质,是匕首,是投一枪一,你再怎幺打扮它,它也是有刃有刺,砸人终归是难免的。既然砸人难免,被砸也就难免,所以做到尽可能注意就行,也不必太担心其后果,写就是了。
文章砸人难以避免,但平常为人处事可不可以避免呢?我想可以避免,我们因写杂文而导致的桀傲性*情最好不要带到生活工作中来,否则会影响人际关系,现在社会人际关系可是生产力。不怕大家笑话,我是个“两面派”,什幺意思呢?我是匕首,是投一枪一,但那是我的文章。我已写杂文数百篇,可以讲篇篇“暗藏杀机”,但日常生活中我却是圆一滚滚的,没什幺刺。看我的文章,你不会相信我属皮球,看我的为人,你不会相信我写杂文,也就是说,我是个“文不如其人”的人,我完全是里外两张皮,你可以亲切地称为我披着羊皮的狼。对领导,我一样毕恭毕敬,该打水了打水,该擦地了擦地,酒桌上抢着给倒酒,上车抢着给开门,时不时也说点“精神按摩”的话,领导对我还比较喜欢,至少不反感。对同事对朋友,我非常随和,说话面带微笑,从不高声,更不大谈自己的见解,总是认真倾听别人,不谦虚地说一颗炸弹都没扔过。由于我的低调,我的朋友同事关系也不错。是我没正气了吗?不是,是我浩然之气在胸中,夜深人静时我把它写在杂文里。这样,我等于雇了个保镖,安全了,我的“后院”很少有小煤窑爆炸。在这样安全的环境里,我的砖头砸得更勤了,力量更大了,“两面派”取得了丰硕成果。你也许不同意我的做法,但只要写杂文,这个“两面派”我就会继续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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