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是某县城一所完全小学的六年级毕业生。三年前因乡下的学校被撤并,小亮不得不进城念书。父母担心11岁的孩子进城后照料不了自己,又担心别的孩子欺负,就下决心抛下那十几亩薄地,与小亮一起进城打工。三口之家的日子过得虽紧了点,但好在两个大人都比较勤快,温饱还是不成问题,三年的时间很快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今年秋季开学前,小亮的父母第一次深刻地体会了孩子升学的诸般滋味,原来这样一件在乡下人眼里自然而然的事,进城以后就变得比当初决定背井离乡还让人感到为难。
本来,他们原打算让小亮毕业后考上县城的哪所中学就在哪所中学念,这都和同村来的邻居们商量好了。后来又听说小升初不组织专门的考试,按居住地就近入学,这就更让他们放心了,可谁知就在升学前的十来天里,各路至亲给他们打来了数不清的电话,并从此打乱了这个家的平静。
首先打电话的是小亮的舅舅,在该县财政局上班。接通电话后问:“姐夫,准备让小亮去哪儿念书?”
“就在咱们这儿,分在哪个学校在哪念吧。”
“你这家伙是不是打算把挣下的钱,拿回村里喂牛?这儿的学校办学条件那幺差,你能让小亮就在这儿念书?”
“条件差?我看这两所学校,哪一所的大门也比我念书时的整所学校值钱,怎幺条件就差了呢?”
“农民,地地道道的农民!你见过啥世面?你到市里看一看人家的学校,怕是一进校门就把你吓晕找不见厕所!赶快联系,没钱吱声,说什幺也不能让小亮在这儿念中学!”
晚上,小亮的小一姨,在该县地税局上班,又打来电话:“姐夫,打算让小亮去哪儿念书?”
“就咱们这儿。”
“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看有点办法的人家,谁让孩子在当地念书?”
“噢,姐夫没办法吧,你没办法咋不出气?市一中有我的同学可以帮忙,去年我们同事的小孩儿在市一中毕业,高考考了620分!”
“你咋就不说你们副局长的儿子在市一中三年花了十万元,高考考了260呢?”
“姐夫你是不是想抬杠?城里住三年了,也脱不掉你那农民习气?你赶快拿主意!”
第二天,小亮的弟弟,带工程队包工的,打来电话:“哥,小亮在哪儿上中学呀?”
“就在这儿。”
“糊涂!你看咱们那两所中学的毕业生有几个有出息的?前天我在省里和一个大老板喝酒,说起他儿子就读的那所贵族学校,我不得不佩服人家的眼光。那位老板说:‘现在当老板的有几个有文化的?还不是靠关系发展!让儿子在贵族学校念书,从小就和那些豪门子弟厮混,将来还怕没人招护?还怕没出息?’。哥,小亮念书的费用我包了,就送他到贵族学校念中学吧!”
“让叫花子和财神爷结拜?你哥我消受不了。”
“你就别犟了,快和我嫂嫂商议商议给我个话。”
接着,小亮的姑姑,在zheng府办上班,也打来电话:“哥,让小亮在哪儿念书?”
“在哪儿?在哪儿?这几天问的我头都快炸了,就在这儿念!”
“哥,孩子念书是大事,你发什幺火?要在这儿念我就提前跟校长打个招呼,给小亮分个好班。”
“哪个班不好?书得自己念了,他要不好好学,哪个班的老师能给他灌进去?”
“哥,你不懂,那好班和差班三年后的结果差的连影儿都没有!你就和我嫂拿个主意吧,到底在哪儿念?尽快给我个话!”
小亮家安的是固定电话,他爸每次接电话他都在跟前。晚上,小亮妈在小亮睡熟后,悄悄地和他爸说:“咱们这个小祖宗也不想在这儿念了,和我说他们的同学大部分都到外地去念了,都说咱们这儿不行。”
小亮爸一时没了主意。
在临近开学的几天里,小学里和他们熟悉的老师纷纷打电话给小亮推荐学校,准备接纳小亮他们就读的两所中学老师则频频家访,让小亮到他们所在的学校就读。老师们一边说自己任职的学校怎样好,又一边说另一所学校是怎样的差。几天里两所学校各自的优点没进他们一家人的耳朵,而两所学校的缺点却都映入了一家人的脑海。小亮也明确地向他爸爸表态:他不在本地上中学!
天天还在工地上干活儿的小亮爸,被小亮升学的事儿搅乱了心思,一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砸伤了脚趾,住院了。来看望妹夫的小亮的大一姨,在相邻的一个县城居住,这几天也被儿子读书的事所困扰,说他儿坚决不在本地念书,但他们两家的生活条件差不多,实在无力送孩子出去。于是,同病相怜的姐妹俩达成了孩子上学的协议,让小亮到大一姨家住下就近入学,大一姨家的孩子到小亮家就近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