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的儿子李家一宝娶媳妇了,大家都来道喜。李婶感受着儿子儿媳如同王子公主般的潇洒气派,感受着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相互敬酒的热闹场面,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二十多年来含辛茹苦抚育儿子成长的情景似幻灯片在脑海中陆续上映:利用15分钟休息时间从生产队赶到托儿所给儿子喂奶、饥肠辘辘头昏脑胀地揣着一块花生糖到幼儿园给儿子、雪夜里背着儿子跑了十多里山路到医院治疗急性*肠炎、头顶烈日沿街走巷叫卖了两个月冰棍雪糕终于换来儿子的学费、赶走前来帮忙的儿子后独自一人干完整亩地的收割活、肩扛一麻袋地瓜到校长家乞求让儿子就读重点班、忍着病痛流着豆粒大的汗珠到邮局将儿子的大学生活费准时汇出……是的,这是幸福的泪水,来之不易的幸福——李婶是个苦命人,嫁过李家不到两年,男人就在建筑工地上被突然掉落的一车砖块砸死,从此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当了家婆的李婶沉浸在幸福中,干活更勤快了,她扫地拖地、抹桌抹椅、买菜做饭、洗衣洗碗,乃至于儿子儿媳的床单也帮着叠,简直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职业佣人哩。初时儿媳不好意思,凡事都抢着干,然而总遭李婶推手阻拦:“你们上班忙,家务活让我来!”是的,儿子儿媳要上班,忙。偶有街坊邻居看不过,他们有的劝李婶应注意休息,有的劝李婶家务应多让年轻人干,有的劝李婶儿媳过门家婆应更轻松而非更劳累,更有的劝李婶说,媳妇孝顺婆婆应当而婆婆孝顺媳妇实在不该……对此李婶笑了,笑得眼角的鱼尾畅快摆一动,她淡淡说道:“我做得来。”
??久而久之,李婶越来越像佣人了——一个供儿子儿媳随意招唤的佣人。
??苦盼三年,随着一个大胖小子的呱呱坠地,李婶终于升级做了奶奶,她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在死去男人的灵位前烧香告慰。也许是欣喜过度,那扩张出去的面部笑容未及自然收回,化作丝丝缕缕的皱纹——她更老了。此后她又多了一项神圣而艰巨的职务:孙子的保姆。洗脸、擦手脚、换屎尿布、洗屁一股、洗脏衣服、喂牛奶、兜着玩、哄着睡觉……这些繁琐的日常事务压弯了李婶的腰,却没能改变她那慈祥的笑容。多事的街坊邻居们看不过眼,又以类似的话陆陆续续地劝着李婶,李婶翻翻疲惫的眼睑,仍报以淡淡一句“我做得来”。
??……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做得来”的李婶有一天终于做不来了,永远地做不来了。那天是星期六,她坐在洗发上给孙子织着羊一毛一帽,织着织着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而此时厨房煤气炉上的粥已滚开,粥水掀一开铝锅盖狂溢出来,浇灭了火,煤气遂如一条毒蛇“嗞嗞”出洞。此时此刻,李家一宝正带着老婆孩子其乐融融地漫步在另一座城市的动物园中,李家一宝指着远处草地上的一只牲畜,冲骑在他头上的5岁儿子说:“看,那就是老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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