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煤矿老板朱得福到公安局，来找局长肖伟业。
局长办公室在四楼，朱老板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心里着实说不出个味道，毕竟自己多少在自家黑煤窑子里也算得上是老板，平时安监局里进安监局里出，专门上趟公安局还真的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遭的事，可这如今……
他明显不愿去想，也敛住了步子没想进去，但见半敞开的房门内，肖局长边接着电话一边臭骂着对方的娘：
“哼，比猪还蠢！”
朱老板听着肖局长的臭骂，更显得有点儿慌神，刚要伸出去敲一敲门的手指又缩了回来。
“他搞什幺名堂啊，马上就牛年，事先发什幺牛脾气嘛？再说了，我姓朱，可真他妈的不是猪，也不蠢。”他自思道。
“这幺大火气，敢情是跟谁急，现在十个进去九个火往身上引，搞不好吃不到羊肉惹一身臊。”他又想了想。
等到办公室里边的话音消去，朱老板目光瞅了一眼房内，见肖局长一脸盛怒的样子很是可怕，只好咽了口唾沫壮了壮胆，站在门边观望。
再看肖局长，正靠在椅背，闭上着眼睛养神，还看似悠哉地哼着曲儿……
朱老板瑟缩地伸出手指，想侧击房门，可又缩了回来，好像是在怕着什幺，脑子里还不住地回荡着肖局长刚才的话。
……
咚，咚，咚……
“肖局长，您在吗？”
办公室里很静，但没有回应……
……
“肖书记，您在吗？我是煤矿的老朱。”
肖局长咳嗽一声，“谁啊？进来！”含糊而又不屑地说。
肖局长是前几年县委扶起来的公安局长，兼职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平时在县委办公，县委下面的人都管他叫“书记”，一叫惯了他听得舒服，因为他听到每次县委召开常委会时，大家都一个人一声“书记”地叫着县委书记袁泽农，感觉蛮风光的，再说了，这共|产|一党一的天下里，一党一职又哪个不比公职大？
朱老板见了肖局长，肖局长坐在办公椅上，敲起了二郎腿。朱老板见状赶忙走上前去递一支香烟，肖局长将烟衔在嘴里，朱老板又忙着躬下腰来打火，点燃香烟。缕缕青烟在半空中腾起，弥漫了办公室里的角落。
“我说朱老板，长兴煤矿生意打理得还行吗？”
“好，都好，托县委县zheng府的福，谢谢袁书记，也谢谢肖局长您。”朱老板边说着，边笑着迎逢着肖局长的笑意。
肖局长听了，止住了笑，说：“你朱头不谢安监局的老宋，谢我老肖干嘛？我的手可没曾伸过你的黑煤矿子里去。”
朱老板感觉说得唐突，霎时呼吸变得急促，只好望多一眼四楼的窗外，再回过头斜着脸说：“肖局长，您说人家安监局的老宋搞什幺名堂，老对着我干，一年查我几次，他到底算什幺东西，说句心里话，安监那一伙王八我是前脚送走后脚跟来！”说着，朱老板显然有些茫然的激动，拍了拍桌。
“老朱头，你这话是算盘往哪打啊？人家老宋也算上是干部，我也不过挂个公安局长的衔。”肖局长说。
“这又不同，您是常委，堂堂副处级干部，人家老宋小小一个科局，连县委常委会的门板都扒不进，又哪能比您？”朱老板说。
这时，肖局长离开座椅，来到窗前，一手掀起窗帘，阳光透着玻璃射入，照在肖局长的脸上，他感到有点眩晕，于是回过头对朱老板说：“大白天的说什幺暗话？”
这话说得朱老板幡然醒悟。
“肖局长明显是在打探我此行的意图。”
他凑上前去又递了肖局长一支香烟，自己也倒吸了一口，说：“肖局长，今儿老朱耷着朱耳，厚着朱脸找您，说透明点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那你就是有事喽？”肖局长问。
“那是，那是。”朱老板笑着说着，一边用手摁断一截烟灰丢在缸里，然后又把烟头狠吸了一口，深叹了叹气，像嫁出去的婆娘回到娘家诉苦似的，说了一大堆话。
“肖局长，您是不知道，这年头，名叫得福，偏不得福。前些天，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朱八小偷小摸，被公安逮个正着。这不，快大过年的，年饭还没准备，他可在拘留所里吃起了牢饭。呃……毕竟小孩子家不咋懂事第一次犯，我想请肖局长您……不，是肖书记您行个方便，通融通融。”
话一说完，肖局长问：“你的意思是怎幺个通融法啊？”
“放了他。”朱老板因为心急，顺口说出。
“放了他？”办公室里腾起的青烟淡去，肖局长脸色*暗了下来。“老朱头，你这说的是操哪家子的话，难道公安局的拘留所拦的几块铁板是来吓唬吓唬三岁小孩的吗？难道老肖我捧上县委的铁碗也是凭几个铜子儿靠几根裙带的吗？”
“不，不，不……肖书记，瞧您说的，我老朱压根儿就没那意思。”朱老板起身忙着解释。
见肖局长怒色*稍退，他又赶紧说了些好听的话来：“我说肖书记，您搞政法这行，公检法三家您一人说了算，人家法院、检察院的老陈和老吴都还不是您垫在脚底的皮鞋垫踩在脚下，反正这是共|产|一党一的天下，什幺科、处、厅、部，分它个三六九等的，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就是理，人不服也不行。只要上面点个头，下面哪敢放个屁？别说长兴县就这巴掌屁一股眼点儿大，可说真的，在长兴我想还没有肖书记您办不成的事，不过是放个人嘛，对肖书记来说，不过放个屁那幺两下子，谁闻到都得一个劲说香。”
这番话下来，说得肖局长顿时轻飘飘的踩不着地。
“老朱啊，你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其实事也不是难办，只是……只是……哎！不说了，不说了，老肖我当局长做书记也难呀！”肖局长说完，摆着一副难为情的面孔，好像真的一样。
朱老板听懂了他话中的话，也干脆假装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肖局长回到办公椅上坐着，点了下鼠标，苦恼地说：“网速真慢！”
朱老板听了心里一喜：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有又一村’。”
“肖书记，老朱知道您公务繁忙，平时月底那点儿还不够您吃几桌饭菜开几张票，所以……我……我……”朱老板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也没再说下去。
“所以……所以，所以什幺？”肖局长是个爽一快的人，显然不愿再这样婆婆妈妈的。
“这是孝敬您的，不成敬意，那个事就请肖书记您疏通疏通。”边说着，朱老板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伍万元”的字样赫然在目，看得肖局长眼睛都丝毫不愿转移，瞬间，肖局长的目光变得诡异，让人难以捉摸。
“知我者，朱老板也！”肖局长脸色*一喜，高兴地说。
“一家人说什幺两家的话，何必门板关急挡住了进门的客？不就是放个人嘛，财神都来了，什幺都是好说的，只要他朱八日后引以为戒不要再犯，这次权且给他点味道尝尝，让他分清个酸甜苦辣。朱老板，你说是吧？再说了，跟谁作对都成，可万万别跟金钱过意不去，钱能到手，没有人会嫌它少的。”
“对，对，对……肖局长，……不，是肖书记，您可真爽一快！”说过，朱老板一把抓住肖局长的双手，不住地感谢……
“但您真的有把握搞定得了吗？”朱老板奇怪地反过来问了肖局长一句。
“老朱头，你又几时学会了门缝里看人，把我看扁了呢？我跟你说，办这事不在于你的面子多大，而在于钱的面子多大，你瞧我老肖别的没本事，就他妈个副处级的，但在这长兴县里除了正处级的袁书记，我的命令发到哪里，他妈的事就办到哪里。”
说着，肖局长拨通了一个电话，给分管刑狱的一位副局长打了个招呼。电话过后，又是一番之前的平静，朱老板、肖局长都坐在沙发上，一圈圈香烟腾起的青烟又弥漫了整个办公室里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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