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袁子秋一愣,随即摇头,“你别想蒙我,这画百分之百是真品,绝对错不了。”
黄昌荣当然不肯承认,坚持要出五两银子的酬金把画拿走。袁子秋冷笑道:“既然你执意如此,咱们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这就把画送到县衙,让他们来断个谁是谁非。”
袁子秋抬脚就走,黄昌荣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帮县令处理杂务的师爷韩林不但见过此画,还用了两天时间临摹过一幅,又怎会不识得此画真假?此类民事纠纷,第一个经手的就是韩林,一旦他实话实说,岂不就便宜了这穷酸书生?不过,韩林与他有些交情,如果能劝说韩林相助,这个书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黄昌荣决定去找韩林,好在时辰尚早,韩林应该还没去县衙,他不敢耽搁,立刻赶往韩林家里。
黄昌荣来到韩林家里时,韩林正大发雷霆。原来,韩林有个独子名叫韩书群,韩林希望儿子发奋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这小子整天与些地痞无赖混在一起,最近又迷上了醉香楼的小桃红。为了弄钱去和小桃红厮混,昨天偷了他最喜爱的紫砂茶壶当了,韩林怎能不暴跳如雷?
黄昌荣这才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简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惴惴不安地看着韩林。没想到韩林略作沉吟,说:“好,我就帮你这一次。不过事情要做得天衣无缝才行,你还记得我曾经临摹过一幅《夏山图》吧?一会儿那书生将画交到官府后,我就用我临摹的画将它掉包,到时候再找人鉴定,任谁也看不出其中破绽来。只是,我如此帮你……”
黄昌荣大喜过望,急忙掏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说:“自然不会叫韩兄白忙一场,这是黄某小小心意,还望韩兄笑纳。”
见韩林面色尴尬,黄昌荣体贴地将银票塞进韩林手中。韩林叹息一声,说:“要不是为了赎回我那把紫砂壶……算了算了,真是有辱斯文啊。”
袁子秋当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勾当,当请来的鉴定专家确定此画为赝品后,他气愤地一把夺过画,指着上面的落款印章说:“这明明是真迹,你看这……”
话刚说了一半,袁子秋已经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他惊讶地仔细打量着画,不敢相信地说:“你们好卑鄙,竟然……竟然将画掉了包?”
韩林把脸一板,说:“袁子秋,失主再三声明此画为赝品,经过鉴定也证明了这点,可你为骗取巨额酬金,竟然口出污蔑之言。也罢,既然你不同意调解,那就等三日后,县令大人开堂问案时亲自裁决吧。”
袁子秋瞪着韩林,气愤过后,一股无力感从心底升起。这个混蛋师爷铁了心偏袒黄昌荣,县太爷就算发现其中蹊跷,又怎么可能为他一个穷书生主持公道?况且,科举开考之期将近,他又哪里跟他们耗得起时间?罢罢罢,还是暂且放下此事,以后有机会再作清算吧。
韩林自知对不起袁子秋,于是声称此画虽为赝品,但也值二十两银子,命黄昌荣出十两酬金,黄昌荣哪里还会计较这几两银子,赶紧故作大方地付了银两。
袁子秋出了县衙,仰天一声长叹,心里郁闷难平。刚想就此出城离去,突然想到应该赎回母亲的那枚玉坠,于是来到钱记当铺。刚推开门,一个人急匆匆地从他身边抢了进去,大声叫道:“钱老板,你看看我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这人二十来岁年纪,一脸的痞子气,手里拿的却是一个画轴。袁子秋心里一动,听这人的口气,这画应该不是凡品,不妨借此机会一饱眼福?于是他耐心地等在一旁。
柜台内的老板站起身来,笑着对这人说:“原来是韩公子,令尊的藏品必是好的,昨天那把紫砂壶已经令人大开眼界,却不知这是……”
此人正是韩林的儿子韩书群。昨天他偷了父亲的紫砂茶壶当了七十两纹银,揣着钱兴冲冲地去找小桃红,没想到竟然被黄昌荣捷足先登。黄昌荣惧内一事,城内人人皆知,韩书群也不例外,于是他跑去将此事告知了小兰,当小兰带人去醉香楼吓走了黄昌荣后,韩书群才得以一亲香泽。
可一夜风流之后,七十两银子花得精光。韩书群便琢磨再弄一些钱,于是回到家里翻箱倒柜寻找值钱的东西,结果发现了这幅《夏山图》。原来,韩林用自己临摹的画作换下真迹后,毕竟心里忐忑,担心袁子秋不依不饶执意追究,到时候让人发现真迹藏在县衙就糟了,于是暗地里让人把画送回家中,没想到却落在儿子手中。
韩书群拿到此画如获至宝,立刻跑来当铺换钱。当他展开画轴之后,钱老板只扫了一眼,眉头一皱,问:“韩公子,这画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的家传之宝。”韩书群大言不惭地说,“要不是手头不便,我还真舍不得拿来当呢,钱老板是识货之人,赶快出个合适的价钱吧。”
钱老板蓦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画对韩书群说:“韩公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又何必跟我开这种玩笑?”
韩书群一愣,问:“钱老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一年前,黄昌荣黄老板花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买了这幅《夏山图》,请我和令尊前去鉴赏,令尊对此画爱不释手,于是临摹了一幅。”钱老板缓缓地说,“公子拿来这幅临摹之作,莫非是想考校我钱某人的眼力?”
韩书群一下子就泄了气,他自然知道以自家老子的财力,根本不可能有董叔达的真迹,只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如今希望破灭,也只好能换几文是几文了,于是问钱老板肯出多少钱收这临摹之作。
钱老板为难地说:“虽然令尊画技不凡,却难遇到识货之人,如果公子执意要当的话,我只能出一两银子。”
“三两,三两银子画就归你了。”韩书群大声道。
钱老板摇摇头,眼里露出不屑之色。
钱老板先入为主,对此画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可一旁的袁子秋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画正是被掉了包的真迹。可是,这画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呢?从韩书群的身份上,他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些什么,再听韩书群想用三两银子卖掉画作,不由得心里一动,说:“我愿意出五两银子买下此画,不知你意下如何?”
就这样,韩书群得到这幅《夏山图》,又赎回了母亲的玉坠,然后踏上赴京之路。刚行至不远处,有两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正是韩林和黄昌荣。他们气急败坏地赶来,打躬作揖地请求袁子秋的原谅,并愿意出七百五十两的酬金,求他将画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