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孙二娘和张青在孟州道十字坡开客店,妇唱夫随,潜心经营,生意倒也兴隆。
十字坡客店最出名的菜肴,乃是“孙氏大包”,号称“孟州名吃”。采用老孙家独家祖传秘方,精心烹制,乡人赞誉“顶风十里香,闻味醉倒人”。每天十字坡客店门前,买包子的人排成一条长龙。
老百姓嘴馋,地方官一个个也都是吃货。知县、县丞、县尉、主簿、典史、驿丞、提辖、都头、押司、里正、保长但凡有些职权的官员首脑,天天安排公差来买孙氏大包。说是买,其实既不排队,也不给钱,公差们打上白条,吆喝一声年底一起结算,或者用赋税抵扣,就提起包子扬长而去。
客店是小本生意,经不起赊欠。欠到三百两纹银的时候,孙二娘撑不住了,银牙一咬,要到县衙里去讨账。
张青慌忙拦住孙二娘:“娘子,去不得。那些官差老爷们说了,年底一起结算,人家还能不讲信用?现在还不到年底,惹恼了官差老爷们,我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孙二娘啐了张青一口:“看你那胆小的怂样!吃我的包子给我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还能吃了老娘不成!也罢,我们先去借些本钱,且到年底一起找官差老爷们要吧。”
转眼到了年底,雪花飘,爆竹响,年味渐浓。
孙二娘盘点了一下,官府的欠账已经达到七百两纹银。伙计们等着要工钱,肉店面店的老板也来要账。孙二娘连忙打发张青去县衙讨账。张青抱着一大包白条,兴冲冲地去了。半晌工夫,张青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孙二娘喝问张青怎么回事。张青咕哝道:“衙门说年底工作忙,检查多,经费紧张,让我们在店里等着。我去要账,我看人家烦着呢,对我呼来喝去的。”
孙二娘大怒:“真是混帐!世道反了,欠债的倒成了大爷。老娘我亲自去讨。”
好一个母夜叉,换一身轻便装束,薄施粉黛,风情袅袅,径奔县衙而去。
那主簿见了孙二娘,双眼眯成一条线,在二娘的俏脸和丰胸之间绕梁三匝,满脸堆下笑来:“些微欠账,早就想还,惊动美女老板娘亲动娇躯,倒显得我不怜香惜玉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来握孙二娘的玉手。
孙二娘瞪他一眼,把双手藏在身后。
主簿低声一笑,将老脸凑近二娘的粉腮:“此处人多喧扰,我去孟州大酒店开好房间,与二娘拢拢账目如何?”
二娘看透了主簿的意图,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一个巴掌抡过去,主簿脸上立刻隆起五道红印。
二娘骂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你县衙里,我客店里,哪里不能拢账?要老娘去孟州大酒店开房做甚?你分明是个贪官淫贼!”
几个衙役听到喧闹,围拢过来要抓捕孙二娘。孙二娘本是练武出身,丝毫不惧,拉开架式,就要动手。
主簿一手捂着脸,一手挥动着制止衙役:“好男不与女斗,让孙老板走。想要账,等着吧!”
“欠账不还,老娘去告你们。”孙二娘说着,大踏步走出县衙。
“随你告,等着瞧!”主簿恶狠狠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