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冲若不遇到高俅,现在还在开封当禁军教头;鲁智深若不遇到金翠莲,还会在经略府当提辖。
命运,真让人捉摸不透!我以前在江州当狱警,虽赚不了大钱,但也是朝廷在编人员,按月领工资,偶尔收点小贿捞个外快,赌赌钱,喝喝酒,日子也过得逍遥自在。照这样发展下去,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很快就能奔上小康生活。可惜,后来遇上了宋大哥。
初见宋大哥时,心中大喜,活了二十多年,终于碰到比我还丑的人了。宋大哥五短三粗,咋看咋像个黑茄子,不过出手阔绰,前后送给我几百两银子。当然,我也不白收,我准许他不用打杀威棒,不用干体力活,还可以随意出入监狱……
让我万万没料到的是,这厮酒后居然题了反诗。其实题反诗也没啥,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个造反情结,喝醉后骂骂朝廷也是常事,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浔阳楼上题反诗,那可是州府指定合作单位,来往的都是官场上的人,这不是老虎嘴里夺肉吗?!
题了也就题了,你还署上名,署了也就署了,署的竟然还是真名,真是没事找抽型的!
结果被抓起来审问,这厮装疯卖傻,吃大粪跟吃馒头似的,差点就蒙混过关,不过关键时刻没顶住,竹筒倒豆子般地把从小时候偷邻居茄子到长大后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全招了,当然包括给我送钱的事,哎!可惜那堆大粪了!
那时我还不怎么懂法,以为收了几百两银子就要掉脑袋,头脑一发热,干脆反了,后来知道朝廷有政策,贪污犯不判死刑,肠子都悔青了。
二
今天来说说鲁智深,鲁智深号称梁山泊三大猛人之一,另外两个是武松和我。
不过,我对把我和鲁智深相提并论一直很不满,觉得跟他齐名是对我本来就不高的智商的侮辱,所以每当别人提起他时,我总是强调:别在我面前提他,我跟他不熟,谢谢!
我虽然极力跟他拉开距离,但不知为什么,在别人眼中,我们仍是一路货色,但我认为,我跟他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我莽撞是因为做事不计后果,由着性子胡来;他莽撞纯粹是没脑子,三岁小孩都能把他忽悠得团团转。
武松曾对他做过简短的评价:实在。
但我觉得,用另外一个字来形容更加贴切:蠢!
看看他做的那些事,我都替他汗颜。
他在渭州当提辖时,被金翠莲父女忽悠。金翠莲本是郑屠的小妾,因争风吃醋被郑夫人赶出家门,这事无论怎么说都是原配和小三之间的家庭恩怨,不干别人的事。可是金翠莲一番哭诉,这厮就头脑发热,找郑屠算账,结果下手没轻没重,失手把对方打死了。郑屠虽不是啥好东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人家有合法外衣,是关西著名企业家,跟州府关系密切,光天化日之下被打死,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经略相公也救不得他,只能跑路。
苍天有眼,这厮在雁门县又碰到金氏父女,结果还没等弄明白金翠莲拿着他白送的银子为啥不回东京反而跑到雁门县当小三时,就被三言两语忽悠去五台山当了和尚。
在五台山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智清长老忽悠去大相国寺当什么执事僧;到了大相国寺,执事僧没当上,被智真长老三言两语打发去看守菜园子;华州救史进时,又被太守忽悠得连兵器都主动扔了……
被忽悠一次,可能是大意,但次次被忽悠,说明这个人脑子有问题。
林冲娘子遭人调戏那次,他的表现也让人目瞪口呆。
但凡妻子被流氓调戏,多是丈夫在发飙,“我要杀了你”,丈夫的朋友在一边劝,“算了算了,反正没真出什么事”,流氓抱头鼠窜,“误会误会,再也不敢了”。
到了鲁智深那里就乱了套了:高衙内抱头鼠窜,林冲在一边劝,鲁智深在发飙,看热闹的都糊涂了,到底谁家娘子遭人调戏了?
三
张顺的爹病危。
我跟张顺是老乡,平常关系不错,多次越过他的关卡偷偷下山,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时候自然得去看望。
听说他爹喜欢吃蜜枣,本打算买两斤,去宋氏酒楼一问,得二两银子一斤,忒黑!我拼死拼活砍个人头奖金也才二两!
况且这个月俸禄只剩五两,心想还是留着等他爹死后给凑个整数吧!但又不能空手去,只好去山上采了些野蘑菇趁手。
张老爹已经病入膏肓,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有很多兄弟在,我看了一下,大体分两种:一是张顺的部下,二是爹还没死的。像我这种死了爹又不归他管的人很少。
众兄弟有拎野味的、有提海鲜的、有送水果的……唯有鲁智深两手空空,这厮倒是很大方,甩给张顺十两银子,张顺哪里肯收,再三推辞。
鲁智深急了,冒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反正你爹就这两天的事了,就当我随礼了,行不?
众人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张顺手僵在半空,递出去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我看场面有些尴尬,想圆圆场,搞活气氛,就把银子接过来说道:银子先放我这儿吧,等过两天给你一起随。
估计张顺也晕乎了,看到坡立马往下滚:那也好,先放你那里。
刚说完,两人都觉得不大对劲,一琢磨,这说的是啥话啊!张顺和我大眼瞪小眼,无语了。
不知道张老爹是被我们气得还了魂,还是回光返照,颤巍巍坐起来,问道:你那边有啥亲人没?
鲁智深赶紧说他全家除了他都在那边。
张老爹说那就好办,银子他走时捎给鲁智深家人,他死后随礼钱另算。
鲁智深哭丧着脸说,那好那好,张老爹直接捎过去能省不少买路钱。